探访工作室
张洹工作室自闵行搬来松江之后,就隐起了门牌地址,不对外公开,唯恐不明真相的路人参观影响创作。
去张洹工作室是一次解密之旅。从莘庄地铁南广场出来,打车大约30 元就能到。但是,我在张洹工作室门口绕了四个来回,花了将近50 元才找到地方。不能怪出租司机绕路,因为路口四下荒凉,除了一块“XX五谷工厂”的招牌之外,再没有其他辨识物。往里走,马路右边是一家废弃的厂子,厂门上锁。我扯开嗓子向十米开外的门房喊话问路。门房和我对喊,“找谁?”“艺术家。”“他姓什么?”“姓张”。门房点头,回身默然拿了钥匙来开门。
就是这里。这里曾经是一家建于1970 年代末的国有企业,主要生产高压容器等大型锅炉。几年前,张洹开车经过,觉得这里的空间“太酷了”。没想到,现在变成现实。
工作室基本保留了原貌,都是钢筋混泥土结构的厂房,最大的车间近4000 平方米, 层高16 米,还配有20吨行车。改换门庭后,马路两侧都栽上了树木。这个季节石榴正开得艳丽。小型雕塑《三头六臂》放在行政办公楼前的草地上。一个斜倚的佛面雕塑放在雕塑组的门口。香灰工作室外一条人工河里还扑腾着一溜鸭子。
一名员工牵着一头黑色藏獒在厂区里散步,他是一名孤儿,被张洹工作室收留,因为爱动物,现在专职饲养动物,帮工作室养了八条藏獒和另外几条狗。工作室上午9 点上班打卡。员工必须把卡交给门房汪国富,由汪国富来打卡,以免员工 弄虚作假。汪国富是安徽人,2007 年来张洹工作室上班。他老婆做保姆,帮佣的那家女主人和张洹太太认识。夫妻每月见面2 天。其余时间,汪国富都住在厂里。他不懂什么是当代艺术。对他来说,这是一份衣食有保障的工作。汪国富做事认真,不徇私。迟到的员工只能等待被扣钱的处罚。
绘画组组长刘雯雯是2006 年来工作室的。她说从前人少,不打卡,但是总有人不自觉,上午10点才来上班,“有领导规定,厂子底下还有工人,我们不能成为特别的一分子,不能给工人造成不好的影响。所以很多事情规定我们和工人一样。大家长时间地在这种环境下也慢慢变得自觉了。”
刘雯雯在提到工作室的时候,习惯性地说“厂子”。在厂子里,张洹是公认的“很勤劳”,早上7点多、8 点不到就上班了;晚上八九点下班。员工双休日,他则单休或不休。
在工作室的马路上看不到什么人,员工都分散在各个楼里各司其职。在主路右侧的平地上,工人正在吊装房梁。这是出现在张洹歌剧作品《塞魅丽》舞台上的那个450 年历史的明代祠堂。用于7月尤伦斯展览的《希望隧道》的零件用油布覆盖,堆在一侧。
张洹的助理乔伟带我四处走动。乔伟毕业于中国美院史论系,和张洹同一天生日。在工作室属于领导阶层,每周要给员工开会。
走进香灰工作室,没有空调。空调会导致香灰飞扬。每年最热的夏季,员工有一个月的带薪假期。操作台类似摊位,摊位上摆着七八种深浅不一的香灰盒,还有一张由张洹提供的老虎的照片,以及完工了的和没有完工的香灰老虎图。部分图在北京“放虎归山”的个展中已经展出。一位身穿蓝色T 恤的青年人去年加入工作室,他说大家可以根据老虎的照片自行创作,最后由张洹来确认验收。画板有几种固定尺寸,从工作室申领。
在另一间平房里,绘画组的人在这里,做网络游戏人物造型。这是为金桥一个大型互动体验中心做准备,项目萌发于2008 年底,据说建成后的规模和形式都是破纪录的。现在还没有清晰的概念,张洹让大家按自己喜欢玩的,没见过的,先做着看。正对着门的是雕塑组组长吕明昱,他毕业自中央美院雕塑第一工作室,喜欢网游。他已经做了一些机械味道比较重的造型,有点像《魔兽世界》。所有这些作品不一定会面世,但很可能会触动张洹的某根神经。
在最深处,面积最大的工作室里,雕塑《巨人》、《宝塔》和《希望隧道》占据了整个空间。14 米长的火车车厢废墟是汶川地震中在109 国道被毁的。编号SS4OOL3B。这节火车车厢在地震一个月后就被张洹弄到手。
乔伟说原来计划在车厢里堆稻谷,放飞麻雀。但是方案被否定,最后的呈现会很平实。
下午5点半,下班铃响起。食堂里的人多了起来。八仙桌椅、电扇、类似学校的打饭窗口,员工们井然有序。食堂的墙壁上贴着员工的照片和豪言壮语。张洹的标语是“众志成城,共创伟业”,乔伟的标语是“让别人伟大,为人民服务”。
接送员工去莘庄地铁站的班车停在厂区门口,大多员工都住在食堂后面的宿舍里,不用交付房租,有网络,没有座机。
刘雯雯说:“之前说,我们每个人都会有一个画室。现在刚搬过来,条件还有限。”作为绘画组组长,刘雯雯能住上单间宿舍。她不太好意思地告诉我,能住单间宿舍的人是有一定级别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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