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二,由于这种高蹈的“居于行业利益链的高端”的心态,某些批评者甚至会祭起“均利”道德旗帜,来批判某些已经成为行业“富人”的艺术家。这些“批评”文字,除了只能引起大众们基于仇富心态的廉价喝彩之外,或许还会博得其他批评者的掌声。对此,我们不禁要反问一句,我们与那些或许还处于清贫状态中的文学批评者、音乐批评者相比,我们的社会贡献、理论素养又能高出多少呢?
五、言必称“希腊”
当代艺术在中国一直处于一个尴尬的境界。一方面按照当代艺术自身的理论逻辑表述为一种大众性的反精英诉求;而另一方面,当代艺术在中国的现实社会环境中又只能局限于一个小众化的“精英”圈子里。大众对于当代艺术的接受心理更多的是抱着一种猎奇、甚至是妖魔化的心态。那么,在这个过程中,当代艺术理论,特别是当代艺术批评并没有起到一个良性的引导作用。
我一直记得十几年前费大为跟我讲过的一句话,他说栗宪庭为什么在中国当代艺术发展过程起到那么的作用,其中一个最主要的原因就是他的文章能够深入浅出、浅显易懂。
其实,写文章的人在潜意识里都希望达到传播范围的最大化,而在现实中,我们大多数理论家的文章并没有能实现对于大众层面上的理论引导。当代艺术的评论文章的写作方式并没有表现出一种与大众的“亲和”心态,反之,圈内流行的写作方式是将当代艺术的理论研究“玄学化”和“书斋化”。诚然,当代艺术的理论研究需要更深层次的人文科学理论背景来作为学科基础,同时,学科研究的基础方法也需要进行学科规范化。但是,这些仅仅是手段而已,我们强调理论基础也好,强调学科规范也好,其目的无非是为了让我们的理论文章在表达上更加清晰,逻辑上更加严谨,理论上更加深入。最终,理论文章的作用并不是为了在“学术”高度上束之高阁,而是通过对本行业的各种艺术现象的研究整理,让大众能够理解、接受当代艺术的表达方式。
当代艺术的理论研究“玄学化”和“书斋化”现象,其本质上是把理论研究变成一种孤立的纯文字的“书写”快感,而忘记了理论在行业生态中的“环节”式的互动作用。彭德说过的“下载”式的写作方式实际上指出了这种文章写作模式的一个表现现象,但是他没有把这个问题表达清楚,反而被别人抓住了一个逻辑上的漏洞。其实,彭德要说的并不是指通常的知识接受方式,他要说的是在文章写作过程中的“引用”方式。
互联网的发展,确实扩展了我们对于知识的浏览范围,也改变了我们对于文字的阅读方式。它打破了传统的物理形态上的知识传播载体对于空间、时间、环境上的限制,使知识的传播变成了一个全球范围内的无限制流通。这确实是知识传播史上的一个重大革命。但是,这也带来一个“写作”上的问题:前互联网时代,我们引用别人的理论观点的前提是首要要阅读、了解对方的主要学术著作。而在互联网时代,通过关键字的查阅,我们可以容易截取我们自己认为需要的别人的学术“观点”,而不一定需要完整了解对方在“观点”表述过程中的上下文关系。而在写作过程中,这种“下载”式的写作方式具体表现为,一方面是对于他人观点片面、孤立、利己主义式的简单引用;而另一方面则是一种炫耀式的“观点”堆砌,而并没有注意到这些孤立的观点在自己文章内部的逻辑关系上的合理性。
近些年有很多有硕士、博士教育背景的人加入到批评家的行业中,这对于这个行业理论素养的提高确实是一个促进,但是,“学位论文”式的写作方式也开始在这个行业中流行起来。一篇几千字的文章,往往会有一千多字的引用和注释,我不知道别人还会有多大的耐心能把这样的文章看完?作者自己的独立观点又到底能体现在什么地方?
这种在表面上看起来知识的“广博”,实际上是对知识的肢解、曲解和研究态度上的“利己主义”。所以,我们在具体的批评文章的写作中,并不一定需要这种“言必称希腊”的表面式的学术“严谨”,而更多的是需要如何能在他人研究的基础上,建立自己的独立的理论判断体系。
这种在自己还没有使自己要表达的观点清晰化起来的提前,如何让别人了解你要表达的内容呢?所以,很多当代艺术批评文章在具体写作过程生硬的“翻译腔”句式表达、云里雾里的“玄学化”逻辑结构,是当今批评界的一个通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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