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节课，我们从构图上模仿了‘波点女王’草间弥生的装饰画作品，同学们都设计了自己的草图。现在请大家来说说看，你的设计思路是什么？”
我们抵达浙江余姚牟山中学的时候，正好赶上钱君老师在802班的美术课。教室里的多媒体显示屏上，展示着4张日本前卫艺术家草间弥生的装饰画，正是她惯用的眼睛、侧脸、原点以及触须等元素的排列组合。这位“怪婆婆”在中国的个展，目前正在上海当代艺术馆展出，场面异常火爆。
班上的女同学们大多从春天和花卉的主题入手，男同学则喜欢选择有动感的几何元素。钱老师点评了几位同学的设计草图，鼓励道：“大家的草图构图比较饱满，排版错落有致，线条对比强烈，都很不错！”
牟山镇位于余姚西侧，镇上工业发达，有不少新兴的汽车配件厂，外来务工人员占到总人口的20%左右。他们的子女大多就近在镇上入学。钱君是余姚本地人，今年34岁，从绍兴文理学院设计系毕业后，就回到家乡，担任牟山中学的美术老师。
在牟山中学，因为一堂普通的美术课，这些学生们和大城市的观众一起，几乎同步地浸染在这位“前卫女王”的强大号召力之中。
“我们在模仿草间弥生作品的时候就会发现，她非常讲究用色，色彩对比非常强烈。这种对比，我们在色环上称之为‘互补色’。”钱君继续着草间弥生的课堂之旅，“我们知道，‘互补色’在色环中距离是最远的，如果把它们运用在同一个画面当中，作品的视觉冲击就会非常强。现在，请大家学习这样的色彩搭配，思考你的作品该用怎样的颜色，把草图丰满起来。”
说完，钱老师走下讲台，来到学生身边，开始逐个辅导起来，“这个树叶可以适当夸张一些”、“那里可以画得更精致一点”。
看同学们都埋头思索，钱老师走到教室后面，和我们轻声聊了起来。
话题还是从草间弥生开始，为什么会选择如此前卫的艺术家作为课堂的导引？
“第一，刚好国内有她的展览；第二，她的波点作品就是重复重复再重复的表现形式，比较简约，从学生的视角看没有什么太大的距离感，在表象上还是可以认知一二的。尤其她的颜色搭配，有很强的视觉冲击力，可以更好地让学生从中了解并掌握如何运用色彩来表达作品的情感。”钱老师认真地说完，又忍不住加了一句，“我实在太喜欢这个老太太了！”
“我觉得，孩子们小时候需要的是眼界，长大了需要的是经历。在这个阶段，我尽量去开拓他们的眼界。”钱老师总结道。前几堂课，她让学生们模仿仰韶文化时期的陶罐，设计一些仿古的图案。钱君要求学生自己去查一些资料，要注意古人沿水而居的习性，还要注意时代的特征，明清时的青花图案显然不适宜出现。于是在作业上，出现了不少变体的鱼纹和水纹，古意盎然。
初二的孩子正是好动的时候，没一会，教室里讨论的声音就大了起来，钱老师颇为无奈地冲我们笑了笑，转身安抚了几句。不过，钱老师也说，“学生们平时主课的负担就已经很重了，我希望他们能在美术课上轻松一些。只要他们动手画了，不管好坏，我都以表扬为主。
钱老师说她还算幸运，除了美术课之外，只兼了劳技课，基本算是专职教师了。和别的乡村美术老师经常要教语文等主课相比，压力小了不少。但是，劳技课不仅有手工，也有钳工、电工之类的内容，钱老师只能努力把自己训练成一个多面手。
牟山中学一共有3个年级8个班级——初三有不少学生跟着打工的父母去外地了，于是只剩下两个班级。上课并不算辛苦，钱君也乐在其中。只是因为学校的特性，不少一手培养起来的好苗子都走了，钱老师说起这点的时候，一脸惋惜。
问到教学上的困难，钱老师说：“乡村教学美术这一块，我希望学校在提供美术书的同时，最好还能配套提供美术学具，比如版画的模板、刻刀、泥塑材料等等。让学生自己带来，购买的渠道不太方便，毕竟是乡村嘛。”
采访的最后，我们问了钱君一个有些“俗气”的问题：你的梦想是什么？
钱老师想了想，回答说：“我的梦想很简单。我希望学生能喜欢我上的课，希望他们能对美术学科感兴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