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民国以来,在国民党内身居要职,在书法艺术上同时也有极高造诣之人有不少,其中尤以谭延闿(楷书)、胡汉民(隶书)、吴稚晖(篆书)、于右任(行书)最为突出,此四人的书法成就足以与当时最优秀的书法家相媲美,并称为民国四大书法家。
擅长楷书的谭延闿
谭延闿享有民国四大书法家之首的美誉。他的字亦如其人,有种大权在握的气象,结体宽博,顾盼自雄。谭延闿可以说一生基本都在专攻颜书,颜体楷书名满天下。“国民政府”、“行政院”等政府匾额都出自谭延闿之笔。谭延闿亦善诗联,擘窠榜书、蝇头小楷均极精妙。
谭延闿有副对联可见其胸襟:“不好名马非英雄,要与秋虫斗方略。”上联自述喜好宝马名驹,善骑射,下联是向蒋介石和其他国民党政要表明,我的才智都在斗蛐蛐上,不与你们钩心斗角,你们也不要拿我当政敌。
谭延闿外表给人的印象是一个温和敦厚的读书人,但实际上他城府极深,还是能骑善射的神枪手。一日,谭延闿与军官们赛马,规定跑完50圈。将领们见黑粗大胖的谭都督在卫兵的搀扶下上了马背,便纷纷讥笑,有意看其出丑。一声令下,几十匹马昂扬踔厉,奔腾向前。十圈跑下来,只见谭延闿的马不快不慢,夹在中间;又跑了十来圈,只见不少军官已累得气喘吁吁,陆续退了出来,谭却后来居上;到50圈时,只剩下一匹大白马仍在风驰电掣,那马上端坐的竟是“谭婆婆”。有人提出比枪法,成心想出谭延闿的洋相,说:“请谭都督也放几枪给我们开开眼。”谭延闿慢吞吞地接过手枪,稍一瞄准,只听见“啪啪啪啪”,一连放了十枪,枪枪命中靶心。原来,谭延闿早年随父亲经常骑马打靶,天长日久,就有了一些功夫绝技。但外人都不知道。
世人对他褒贬不一,有人称他为“民国完一人”,说他是“休休有容,庸庸有度”的大政治家,有人称他为“党国柱石”、“药中甘草”,也有人说他是八面玲珑“水晶球”、“美食家”。
擅长隶书的胡汉民
胡汉民好隶书,亦擅行书。《民国书画家汇传》称其:“工书、能诗、善文词。书精《曹全碑》,所作隽逸浑厚,人多重之……”《曹全碑》是汉碑代表作品之一,其结体飘逸,匀整秀丽,人们誉它像“风流自赏的三河少年,文雅可爱的兰闺玉女”,是汉隶中用圆笔的典型作品。胡汉民深得《曹全碑》跌宕秀美、飘逸飞动之韵。落笔藏锋逆入,行笔竖锋入纸,笔势匀称,笔笔到位。其能掌握住纯用圆笔,故笔画凝重圆润,笔长而势足。郑逸梅《艺林散叶荟编》有载:“胡被禁释放,新闻记者纷纷访问,汉民以所作楹联遍赠之。”又云:“胡展堂(胡汉民)擅写《曹全碑》,实则其行书殊佳胜。”
胡汉民工于隶书,在书法上获得了相当高的成就。有论者赞他:“胡汉民,工书法,清挺峻拔,能合褚遂良、米芾为一体。晚工曹全碑,极神似,集字为诗如己出。”其传世作品有临摹《曹全碑》八条屏等,南京中山陵大厅正面壁上是阴刻的《总理遗嘱》巨幅匾额,亦为胡汉民手书。
胡汉民是国民党内反蒋派的代表人物。孙中山北上“共商国是”,把大元帅之职交给胡汉民代理。孙中山逝世后,大元帅府改组为广州国民政府,采取委员制,汪精卫、胡汉民、廖仲恺三人共同领导党政军大政。1925年8月,廖仲恺被暗杀,蒋介石、许崇智等人负责调查“廖案”,发现胡汉民之弟与此案有牵连,胡难脱干系,只得卷铺盖走人。1926年蒋介石发动“中山舰事变”,汪精卫一气之下,远赴法国。这样,汪、胡、廖三座大山都被搬开,蒋介石就开始一步一步登上最高权力宝座。1927年,胡汉民从海外归来,与蒋介石共同建立南京国民政府,后任立法院院长,想用法律限制独裁,最后变成蒋介石的阶下囚。
擅长草书的于右任
于右任一脸大胡子,有1.68尺长,晚上睡觉时,要专门打结放好方可入睡。于右任因此落个“美髯公”的雅号。于右任擅草书,首创“标准草书”,被誉为“当代草圣”。于右任1932在上海创办标准草书社,以易识、易写、准确、美丽为原则,整理、研究与推广中国汉字的草体书法,整理成系统的草书代表符号,集字编成《标准草书千字文》。著名将领张灵甫就是于右任的弟子,得到其真传。于的楷书也十分俊朗,但缺乏遒劲粗犷的阳刚之气势。于右任在书法和诗词方面都有相当高的造诣,其诗不事雕琢亦别有情趣。
国民政府定都南京后不久,于右任驱车前往灵谷寺游览。住持与善和尚热情接待,大谈济公活佛的种种灵异。于右任抚须而听,不时露出微笑。与善大和尚感觉很好,认为遇到了知音。与善拿出纸笔请留墨宝,于欣然立挥一幅联云:“胜地开灵谷,高僧有志公。”与善大和尚十分高兴,精裱后悬于寺内龙王阁中,阁中原有楹联,只好让出位置了。不料几年之后,有人以此联开了个玩笑,说髯翁的书法以龙飞凤舞,引人入胜见长,但此联书法却显得无精打采,有如懒蛇等等。这事很快传到于右任耳中。如果换作他人,以堂堂院长之尊,受此奚落,难免怒火中烧,而于右任却是有涵养的人,当下未加表态,旋驱车赶至灵谷寺,对此联端详许久后,让与善大和尚取下对联。与善愕然请问原故。于右任轻轻地说道:“你不懂,以后我再用心写一幅给你。”
1948年,于右任参加“副总统”竞选。其他候选人又是包饭店请吃喝,又是招待看电影送礼品。只有于右任招待活动最少,请了一两次客,便支持不住了。于右任没有办法,只得在国民大会堂前摆上一张八仙桌子,有人开玩笑说:“于大胡子,人家几十桌、上百桌的开席,你这一张桌子打算请几个人?”于右任微笑着铺纸研墨说:“谁投我一票,我给谁写上一副对联!”于右任精书法,早在20年代便有“北于南郑”之称,“南郑”指郑孝胥。于右任在八仙桌前,只要有人来求字,就挥毫写上一幅,一天下来,虽然也有不少支持者排队求字,把他累得头晕眼花。现在看来,于老的墨宝价值是远高于其他三人的招待,但在当时却不然,选举结果可想而知,于右任和两位党外人士第一轮就淘汰出局。于右任落选后,继续担任“只拍苍蝇,不打老虎”的监察院院长。
南京的“盛锡福”和“马祥兴菜馆”均为于右任题署,但现在已经找不到原迹了。
擅长篆书的吴稚晖
吴稚晖,又名敬恒,参加过康有为、梁启超的《公车上书》活动,主张维新,推行新政。曾东渡日本,西至英法,后追随孙中山,加入同盟会,投身辛亥革命;也支持过蒋介石的内外政策,他比孙中山大1岁,长于蒋介石22岁,是国民党执政时期的最年长者之一。
吴稚晖自幼学习大篆,是当代无敌的篆体家,他青年时期字就已经写得很好了。吴稚晖的石鼓文写得线条静穆,结体安然,好像没有那种跳跃性的躁动感,而且其落笔清新干净,线条在平直中又略带一点弯曲,使得字又生动灵活起来,通篇观之,则别有天趣。清末时,有一次江苏学政坐着大轿经过孔庙,在下马碑前没有下轿,恰好被吴稚晖看见,他气愤地拾起砖石向轿中乱掷,弄得学政十分狼狈。差役将吴稚晖捉住,转送南菁书院。当时山长(院长)是著名经学家黄玄同,这位老夫子对吴稚晖的尊孔精神颇为欣赏,从轻发落,只给予羁押三天、游街示众的处罚。学政也怕事情闹开有“非圣蔑贤”的坏名声,只好说了几句严加管教之类的话,便不再深究了。不过此事之后,无锡人背地里称他“吴疯子”。
吴稚晖十分幽默,他曾笑析自己清代中举的原因:“这个举人是我骗来的,因为我写的文章不长,但是全部是用大篆写的,所以科举考官看不懂字,但觉得字写的很好,就把我录取了。”吴稚晖官衔很多,但绝大多数是挂个名的虚衔。他曾笑侃道:“开大会,把我这个所谓‘元老’请上主席台,照相让我站在前排,很像无锡惠山泥人‘大阿福’,放在橱窗里摆摆样子。”
抗战时期,吴稚晖在重庆生活困难,便在重庆《中央日报》上登了则广告,表明开始鬻字(卖字)。直到抗战胜利,回到上海时,还是生意兴隆,被人戏称为“书画托拉斯”。他卖字得润笔金五六万之巨,生活水平大有提高。可是到1948年通货膨胀,法币贬值,兑换成金圆券,不久又雪崩几成废纸。外界对吴的篆书评价极高,他自己却并不十分认同。就像自嘲自己的文章是“狗屁文章”一样,认为当年考举人用篆书写诗骗骗主考先生而获名,现在写字收人钱真有点不好意思。
吴稚晖虽以篆书见长,但他常在国民政府重要合影中用楷书题写标题。“中华民国总统就职纪念摄影一九四八年五月二十日”就是吴稚晖所题。(陈宁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