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仃原打算送毕加索的一对门神版画
在巴黎主持国际博览会中国馆设计期间,张仃一直惦记着这件事。通过旅法画家赵无极,张仃知道了不少毕加索的情况。博览会结束后,赵无极开着自己的车,带着张仃到处转。此时赵无极已经打入法国上流艺术圈,交友很广,见张仃喜欢毕加索的作品,就带他去专门收藏毕加索作品的画廊和博物馆的仓库,看了许多毕加索的原作。赵无极很赞成张仃拜见毕加索,还给他出主意:请毕加索做中国的荣誉公民,并邀请他到中国访问。
就在这时,中国文化艺术代表团来法国访问,团长由已在巴黎的冀朝鼎担任,成员有化学家侯德榜,作家李霁野、何家槐,国画家王雪涛,桥梁专家茅以升,还有一位女政工干部。张仃接到文化部的电报,奉命加入该团,一入团,他就提议:去法国南部的戛纳拜访毕加索。由于毕加索的法共身份,这个建议立即通过。通过法中友好协会的联络,代表团一行来到毕加索居住的加里富尼别墅。30年后,张仃还清楚记得——
那是一天的下午,我们来到了毕加索的工作室,是在海边的一所别墅。当时毕加索睡完午觉,从楼上走下来,热情地欢迎我们的到来。他领着我们先参观了他的工作室,原以为他的工作室一定很华贵,因为他是世界上最有钱的画家,他卖一幅画的价钱,可以购买他一生用不完的绘画材料。可是,在这位世界著名的大画家的工作室里,除了他的作品是新的,一切陈设全是破旧的,墙上是不断脱落的灰迹,沙发旧得已经露出了弹簧……所有这一切,这位艺术家好像一点没意识到。他的工作室里,所有的墙上、地上都挂满、摆满了大量新作。可以想像到,他的全部注意力、思想、感情、心灵和生命都投入到艺术的世界中去了。他惊人的艺术劳动和异常旺盛的精力,十分令人佩服。
毕加索回赠张仃的画册
这无疑是一个艺术家对自己偶像的细致观察。代表团一行中,真正对毕加索知根知底的,就数张仃,这使他自然地成了拜会的中方主角。然而,由于严格的外事纪律,加上翻译上的问题,宾主双方未能尽兴地交流,但其中有两件事值得一提:第一,请毕加索做中国的“荣誉公民”一事,张仃无权决定,因为此事必须通过上级有关部门,于是,就变成了请毕加索到中国来访问。对这一邀请,毕加索思索了一下,说:“中国太好了,但我年纪大了,怕到了中国后,(艺术上)又有一个大的变化,自己会受不了。”这个回答很见毕加索的个性,毕加索是一个少见的艺术创新狂,每一次生活环境的变化,都会引起画风的改变,然而这时的毕加索已是76岁高龄,不可能再像过去消化非洲艺术那样去消化中国艺术;第二,由于那位女政工干部的阻拦,张仃为毕加索准备的礼物——那对门神版画,未能送出,理由是:门神代表封建迷信,不宜送外国客人,以免闹笑话,影响新中国的形象。于是,张仃将另一份事先准备好的礼物——一套水印的《齐白石画集》送给了毕加索(女政工干部曾建议张仃的这份礼物和代表团的礼物——景泰蓝之类合在一起,作为中国政府的馈赠一起送给毕加索,张仃这次没有同意,坚持以自己个人的名义赠送了毕加索)。这份礼物果然给了毕加索很大的震撼,因为就在张仃访问毕加索之后不久,张大千也去拜访了毕加索,毕加索劈头第一句话就是:“我最不懂的,就是你们中国人为什么要跑到巴黎来学艺术?”说着他向张大千展示了自己学齐白石的中国画习作。这个艺术佳话固然令人欣慰,然而,假如毕加索得到了张仃的那对门神,会对他的艺术产生什么样的刺激?这个悬念,只有留给人们去猜想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