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春芽文章两篇
周春芽 简历
周春芽和他的狗
新绘画的“桃月”——周春芽的艺术历程
立非常之人 做非常之事
花间记——周春芽绘画雕塑作品展
漆 澜
漆 澜(以下简称漆):从“伤痕美术”、“八五新潮”,再至“后八九”,你是重要的当事人和见证者,请谈谈你对中国当代艺术这几个关键发展段落的看法,以及你自己与这个进程的关系。
周春芽(以下简称周):我从一开始进入创作,就拒绝进入某种类型或模式,但受当时国内的情绪化的时流影响,也有过一段摸索期。一个画家在起步的时候,往往更有主流期待,更急于在观念和形态上夸张一些,不仅仅是个体艺术家如此,就整个时代而言都是如此。那个时期,国门初开,艺术界很亢奋,都急于引起国际的关注,激进、夸张、矫饰是情理之中的事情。而当到了成熟期,这些外在的东西就慢慢的变得次要了,艺术的中心话题还是形态和趣味的问题,少了虚妄的“革命”热情,但变得真实、真诚了,慢慢学会了走自己的路让别人去说。
漆:从今天当代架上艺术的格局和话语权的角度来看,当年冲锋陷阵的勇士们前赴后继,得能“列土分茅”者,凤毛麟角。从“新潮美术”到“观念图像”,中国架上绘画的现代化进程实际上是一个“形态”的演进过程,但这个形态的演进过程却是在紧锣密鼓的“文化策略”——“观念”的助威声中进行的,但观众、画家、批评家都心知肚明,“形态”是一套,“观念”是一套,平行但不对称,观念是策略,是一种“王顾左右而言他”的话语掩护,因为那时我们都需要这种神秘性的掩护,甚至可以说是“庇护”。时至今天,我们还有必要保持这种策略的神秘性吗?我们还需要这种掩护手段吗?
周:中国当代艺术的确是在策略话语的帮助下走出困境的,但这种“困境”也有人为的紧张成分,并借助这种人为的紧张在主流文化的阵营中谋求到了“合法身份”。我很赞同《艺术当代》2005年第一期“卷首语”的总结:“‘八五新潮’在学理上包括两个层面的含义,即现代文化的启蒙问题和艺术的个性及形式问题”。从这点上来看,强调“观念”也是必要的,因为中国当时实际是一个具有突变性质的转变期,各个阶段、各个领域所有的“现代化”问题交织在了一起,“要说的话太多”,又不知怎么说。“八五新潮”就是在这样的情绪化背景下进行的,就像要你用一千字写出一本当代美术史那样困难,太困难了!可以想像,这样的写作是高度概括甚至是粗糙的,唯一的解决办法,也是非如此不可、别无选择的办法就是“快刀斩乱麻”——把复杂的问题搞简单,这就是策略。正如你们所说的那样,“八五新潮”是在“以社会学的普遍阐释为依据,以紧张和前卫为策略”,这样的总结是比较正确的。
漆:当然,“观念艺术”也是中国当代艺术谋求合法身份的重要历史术语,曾在当时为当代艺术的发展起到了号召的作用,其历史贡献无庸置疑。但是,我认为“观念艺术”只是中国当代艺术阶段性的策略概念,而“当代艺术”应该大大的超越这个概念。“伤痕美术”——“八五新潮”——“后八九”——“观念图像”,这条线索是理论的梳理,显得简洁明快,但就实际历史而言,当年的创作活动要比这条线索所归纳的要生动丰富得多。
周:“观念艺术”在1980、1990年代对我们解放思维、破除模式化禁锢起到了“革命性”的作用,今天大家自由多了,但我没有忘记“观念艺术”的历史贡献,现在回想起当年那种激进、较真的劲头仍让我感动不已。但作为一个艺术家,不管在怎样的背景下,重要的是保持艺术感受的敏感性和独立自觉的个性意识,同时还要有真诚的人文关怀,眼光要长远,不能只关注当下和近期的东西,只有把创作放在更宽阔、更宏大的历史背景中,你的作品才能大于话语阐释,艺术才能在同时代的文化中拥有独立表达、自主发声的地位,而不是靠外在的解释和发挥而生存。1989年我从德国回来,有了三年的留学经历,本土传统在经过短暂的疏离后反而倍感亲近。我一头扎进了中国传统绘画之中,开始系统的研究古代文人绘画,尤其是在“元四家”、八大、董其昌的图式形态中找到了我的兴趣点,这是我绘画生涯的重要转折点:我决心走一条“出人意料”的全新的路。
漆:你在1980年代至1990年代初期,艺术趣味既不同于“宏大叙事”,自1990年代以来,又与当下流行的“图像性质”保持着警惕而自觉的距离,你是否刻意保持这种距离?
周:当然,我随时都在注意不要跟别人发生粘连。我的性格比较随和,我的作品也都是即兴性的,有很大的随意成分,如果说我唯一有刻意成分的地方——那就是绝对刻意的不跟别人雷同。也许正是由于这种“刻意”,你所说的这两种“主流”都与我擦肩而过,让我一路从“边缘”走过来。作为一个画家,也许没有必要去太多的考虑什么“主流”和“边缘”,因为这些概念是认识论问题,而不是创作论问题,画家最要紧的是创作。还是那句老话,“走自己的路,让别人去说”。
让作品具有多重视觉属性,这也是我的追求。我的作品在本意上并不是图像,但在当代视觉的释读环境中无疑会被释读为图像性质,我并不拒绝、也无法拒绝这种“善意的误读”,但值得指出的是,我的理想是动态的、敏感的表现而不是静态、模式化的呈现。我不仅仅追求形态本身的动态感,同时,更希望自己笔下的形象能在不同的文化背景、不同的媒材领域流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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