永远的西三条21号,永远值得珍重的“民族魂”
胡同中,鲁迅的最后一个故居,也是永远的故居,因为它已经成为鲁迅纪念馆的一部分。
走出地铁四号线西四站,在沿街一家粥店向服务员问路。正在喝粥的一位大汉高门亮嗓:“你是找鲁迅故居吗?出门右拐,见到白塔再往前不远就到了。我家亲戚就住鲁迅故居附近。”
阜成门内西三条21号是一座玲珑小院,你在胡同中找不到同样格局的四合院。它原本只有普通的五六间破旧房屋,鲁迅自己设计成带有小巧后花园的宅院。起名“老虎尾巴”的小单间作为鲁迅的单身卧室及书房,只有几平方米,设在堂屋的后面,由隔扇隔开,玻璃窗户朝向花园,甚为别致。也是鲁迅别出心裁的创意。
袖珍型的整座建筑包括精致的室内设计,明显受到日本民居讲究空间利用效率的影响。院子里最惹眼的,是两株主人在80多年前亲手种植的丁香树,四月就繁花如雪,馨香扑鼻。春天游人们都喜欢在树下留影,沾染些文豪富裕有加的文气,也寄托对“民族魂”的思念。
这是鲁迅用800元钱购置的房产,装修反倒花了1000多元。无论如何,鲁迅都算是高薪阶层,但他把钱都花在书店和古文物店了。无人封其为藏书家,却藏有线装书900余种,7000余册,明代前版本21种;平装书800多种,1000多册;外文书700余种,900余册。更收藏有上万件艺术品。
鲁迅是一个食人间烟火的人,他的金钱观在当时是超前的,属于能挣会花型。他幽默地在日记里将钱称做“泉”,泉是透明的、流动的、润泽的,并不是浊物或阿堵物,善加利用,可利己利人。他对青年的告诫是“生存、温饱、发展”,非常实际,不唱高调。他在胡同里就是这样生活的,先是一个教育部的好职员、学校的好讲师、报刊的好撰稿人,然后才是所谓“骨头最硬的人”。
他在自己营造的、充满生活情趣的21号院(1924年5月至1926年8月)待的时间并不长,却留下了篇篇吟咏北京风物的美文,那是只有在胡同里住过的人才有的感受。《秋夜》:“夜的天空,奇怪而高,我生平没有见过这样的奇怪而高的天空。他仿佛要离开人间而去,使人们仰面不再看见……”《雪》:“暖国的雨,向来没有变过冰冷的坚硬的雪花……”
人们印象最深、谈论最多、最见文人骨气与先生性情的文章是《纪念刘和珍君》,与其论文《摩罗诗力说》对照读更有意味:“真正的猛士,敢于直面惨淡的人生,敢于正视淋漓的鲜血……不在沉默中爆发,就在沉默中灭亡……”正是这样一篇祭奠“为中国而死的中国青年”的慷慨文字,因锋芒直指段祺瑞政府残暴杀害女大学生的事实,使得作者不得不辞别他已经视之为家的胡同,远离北京,南下广州、上海生活。
就在鲁迅离开北京的这年——1926年,他还为青年读书做过一番忠告,那是因《京报副刊》的征求而写的短文:“我看中国书时,总觉得就沉静下去,与实人生离开;读外国书——但除了印度——时,往往就与人生接解,想做点事……我以为要少——或者竟不——看中国书,多看外国书……”这使我们不得不思考,鲁迅是怎样成为鲁迅,为了在胡同中再见将生的鲁迅,我们该做些什么?
中国历代的读书人有很多,堪称“民族魂”的只有鲁迅一个。
鲁迅,是这座具有三千年城市史、八百年建都史的城市——北京,最伟大的居住民。
在胡同里走着、走着,真想迎面撞见鲁迅先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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