墨点2号|装置|180平方米|深圳博物馆|1990 从心理学的角度讲,王川具有双相情感障碍的某些特质,这种特质在他患癌症后尤为显著,也许它是化疗的副作用。他既兴奋激动,情绪高昂,又悲观消沉,心灰意冷。在大多数情况下,他思维奔逸,言语滔滔,自命不凡,话题常常随境转移,观念飘忽,音意相联,舌头超越大脑,虽然声嘶力竭,却毫无倦容。他可以连续几天通宵达旦地在一个斗室里作画,精力异常旺盛。然而,过度的体能消耗,也会使他的情绪在短短的几天内迅速地转入低迷。他开始终日无语,郁郁寡欢,离群索居,在一个小小的渔村呆呆地看着日出日落,陷入忧郁的深渊。王川终究未能平静,种种臆想,如潜流暗波,时时涌起,稍歇片刻的狂心,随之又如脱缰野马。他是以躁狂型为主而与抑郁交替出现的双相情感障碍者。然而,和普通的双相情感障碍的病人不同,王川的交替间隔时间较长,有时狂躁的情绪可以长达一年。不懈的绘画创作,无疑起到了推波助澜的作用。他时常处于心理的两极而未能得到片刻的平衡。他有时也会试图追求一种平衡,但又会迅速蔑视这种平衡,视这种平衡为庸俗。形而上的遐想和形而下的焦虑,始终困扰和折磨着他。这不仅影响了他的生活―一种职业流浪者的生活,“在流动之中增值” (刘小枫语),也成就了他的艺术。 这里,我们对王川的这种狂躁作一些解析。从一般临床学角度来说,这种狂躁是由生理向心理发生的,而在王川这里,我们则更愿意将其解释为生理与心理互动的、甚至正好相反:即由心理向生理发生。这里有他个人的精神发展史作为解释的依据。王川曾经阅读过大量西方的哲学著作,作为一个艺术家,他是带着“那些神秘生活的意象”(叶芝Willidro Butter Yeats)去理解和解释这些原典的。上世纪九十年代初期,王川沉湎于柏拉图的思想,他把柏拉图笔下的诗人理解为艺术家,相信艺术家完全凭借灵感进行创造。 柏拉图在谈到灵感时这样说道:“诗人是一种轻飘的长着羽翼的神明的东西,不得到灵感,不失去平常理智而陷入迷狂,就没有能力创造,就不能做诗或代神说话。”2王川曾经十分钟情于“迷狂”的创作状态,他相信正是在这种迷狂的状态中,人与神得到了沟通,自己的画笔就能替上帝说话。九十年代末期,王川又阅读了大量藏传佛教、克里希那穆提和邱阳创巴仁波切的著作,他把“疯智CrazyWisdom”与自己的那种迷乱中的妄想互相混淆,用颠覆常规且通常不可预测的行为来展示智慧。他的词汇也从柏拉图的“灵感”、“迷狂”转换到了佛教的“般若”、“疯智”,并时时出现在他的画面上。他试图表明在证得无我之后,能量将无边无际。他的这种观念成了连接自己的激情与神启的紧密纽带。 激情的渲泻,需要放纵的笔法。那一时期,他非常迷恋于中世纪绘画中那种特有的奔放交错笔触,如《圣马太象》(约公元830年,见附图),他觉得这种笔触与圣马太受到灵感的激励而写神谕的状态非常相似。这种笔触展示了古代西方绘画中前所未有的东西,它充满激情和感性。贡布里希在谈到这幅画时曾称这个时期的艺术家懂得了在画中表现他感觉(felt)到的东西。古代的埃及人只画他们“知道”(knew)的东西,希腊人则画“看见”(saw)的东西。王川显然不满足于画“知道”和“看见”的东西,他要画自己“感到”的东西。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