艺术中国

荷花

艺术中国 | 时间: 2010-08-27 11:29:54 | 出版社: 团结出版社

这季节,早市菜场上能碰上鲜亮的红荷花和青绿的嫩莲蓬,红的娇艳,绿的水灵,凭其美丽仿佛是市场中的公主与王子。一日晨,有人送来两大束这样的花与莲,我将之插入高大的玻璃花瓶里,置于高高案头,这小小客厅于是幻化为荷塘,我似乎置身于莫奈绘画的睡莲池中了。玻璃花瓶里的清泉涓涓流入客室,流入主人的心头,心头的泉孕育了红莲,红莲成了自己的创造。

翌日,不意红花灰暗了,紫褐的灰色近乎失血的死尸的脸,满地残瓣撒下了丧亡的悲哀,不忍睹。人说必须每天换清水,并不断剪去茎部,才能保住鲜艳。我想,即便那样费力维护,也延续不过三五天,断绝了母乳的婴儿,毕竟不会有生路了,只怪她自己的美貌惑人,自引杀身之祸。

花已亡,瓶里的水倒掉,倒剩水时记起了家乡的池塘。那池塘里有荷花、浮萍,更多的是野草和水藻,鲜活的野草和水藻其实同荷花一样好看,而且她们的生命力更强。美诞生于活的生命,她随生命的死亡而死亡。我真切地面对了生命的死亡与美的死亡,就在我家的案头。

我这个硕大漂亮的玻璃瓶曾插养过各种花卉:玫瑰、芍药、兰花、腊梅……有时丰满得像一小丛彩色灌木;有时只三两长枝,像一幅八大山人的水墨画。我将这些从母体上剪断下来的花枝花朵组成美的画幅,供自己欣赏,欣赏的时日都不会太长,我的享受是以她们的短命与夭折为代价的。但死亡得最快的要算这红荷了,荷花出于污泥而不染,她也许过于重视自己的尊贵身份,一离开自家水源便宁死不活,毫不苟且,柔美的花却独具烈性的风骨,易折。

妻收拾花之残骸时说,画下这些花吧!我也觉得应画下一时天骄、傲视群芳者的透红风貌。画面展开通幅红艳,“映日荷花别样红”,显得有些狂放、醉意,不知是歌是哭,本意确是悼念转瞬即逝于我案头的美人的身世,愿她不再消失。

2001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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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心画眼 第二部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