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日》的构成刚好和《黑白联合国》相反,一摞纸厚堆起来而形成的体积,本身就具有美感,艺术家小心而周到地在这一体积之上,通过烧烤的方式,烫出了另一种体积,或去掉一角而形成的三角形,或在体积中间凹进去一个半形圆, 不仅在质感上互成对照,而且在体积上也互为支撑,从而达到一种完美的形式外观。但是,《生日》这个题目却提醒我们,不同造型与质感所形成的,却是一种消逝与涌动的复杂感受,这一感受嵌在形式中,却让时间在观看与体认中飘浮起来,从而让观赏具有一种争脱的力量,而让无形的时间空间化。
《极限》则是一组以时间为题的作品,表面看作品是在考验一种无穷尽的忍受,一种冷漠无比的枯燥,一种不能存留的短暂的物理空间,一种样式化的不断重复的工作,时间之概念恰在这一系列与作品形成密切相关的制作当中浮现出来,并以一种与作品的冷漠完全相反的隐藏起来的疯狂,尖锐地插进观看者的双 眸,并延伸到其内心,时间恰好在这观赏的过程中得以落实,而成为一种实存。
有意思的是,经历了从装置到现场的秦冲,其本意居然是纸本的线性韵律的表达。在《无.所谓》系列中,秦冲一直在纸本上反复地使用墨线,并通过简洁明了的手法,通过线的堆积与交错,来实现格林伯格意义上的平面构想,只是,这一回秦冲不再留恋西方 经典的现代主义传统, 而是掉转头,到生于斯长于斯的中国本土寻找足以震撼灵魂的因素。其实,只要阅读他的《黑方块系列》,其中所具有的多样性,对纸本平面上的线性因素的探索,对纸张堆叠所形成的痕迹的迷恋,对穿透纸的表面而形成的非描绘性的微小空间的制作,我们可以清楚地看到一个出生东方的艺术家的历史情怀,这一情怀,我怀疑是和他在欧洲长时间学习艺术的经历是有关系的,正像上世纪初广东人林风眠在法国突然意识到东方传统的特殊性一样,秦冲也在西方的艺术情境中找到了与西方根本不同源的文化观,正是这一文化观,在嵌进现代主义艺术语境中,产生了强大的冲击力,并让秦冲看到了迥异于西方的可能。《无.所谓》这一组作品,不论从形式上还是观念上,显然都可以和《黑方块系列》,以及从上世纪九十年代初就开始并一直延续至今的,通过线之律动的实验来对天像进行视觉追寻的尝试联系起来并成为一个整体,甚至,《无.所谓》还是一个观念上的总结,集合了艺术家以往的经验,在反观念之逻辑表达的时间表达中,重新回到平面,回到描绘,只是,这一次的回归只是表面现象,内里仍然不脱颠覆的本性,只是,所颠覆的不再是表达的 平面,风格的意义也不再停留在外观独特那么简单的一个层次上,在这里,秦冲突然之间变成了一个视觉的哲学家,在用一种无法通过语言概括的视觉观看,来对人生,对情感,乃到对艺术本质本身,作出他的回答。为了这个回答,秦冲准备了并且实践了很多年,当他也真正处在“无所谓”,既是“无”,同时又是“所谓”的这样一种双重的复杂境界中时,艺术不再是艺术自身,而是与生命一体,并从中获得独立,这时,秦冲变成了这一独立存在的守护者,他与他的作品共生,在“无”与“所谓”之间徘徊,同时成就对方,艺术家成就他的作品,他的作品也成就了艺术家本人。而在这双重的成就中,颠覆变成了喧嚣,而时间则在这一喧嚣中突兀而出,成为永恒的象征。
2010年2月25日 温哥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