尼克-凯夫发行新专辑《Push The Sky Away》。
“我害怕人们发现我其实没那么好。我担心他们发现我应该是另一个样子。”
早报记者 钱恋水
低沉的嗓音、阴郁的面庞、带有魔性的狂躁音乐和放荡荒唐的生活让曾经的尼克-凯夫(Nick Cave)被称为“哥特王子”。然而从某一刻开始,他的音乐突然拨云见日,清澈的钢琴和忧伤的弦乐把暗黑的物质一扫而光,宗教式的关怀和对生命的思考让他的音乐从狂暴踏入宁静。这位出生于澳大利亚的艺术家近年来辗转定居柏林、伦敦和圣保罗,当地的报纸总是对他以“摇滚王凯夫”相称,似乎全然忘却了当年那个颓废到骨子里的音乐诗人是何模样。
2月18日,凯夫的新专辑《Push The Sky Away》正式发行。接受媒体采访的时候,尼克-凯夫身着西服风度翩翩,在布莱顿的一间酒肆谈笑风生。此后,他接受了英国《卫报》的专访。
为原先的音乐注入空气和阳光
新专辑的封面摄于他的卧室。当时凯夫的模特妻子苏西-别克(Susie Bick)正在空旷的房间为一本法国杂志拍摄一组裸照。拍摄的时候凯夫开门进来,这一幕恰好被摄影师凝固在快门中。凯夫说:“说实话,我比她更不愿意用这张照片作为唱片封面。”然而大约是因为这张满溢阳光、男女各据房间一角的相片与专辑沙漠般旷远、宗教般神圣的气息极为相似的缘故,这张照片最终成为专辑的封面,一改他过往以近景头像为封面的传统。
这张专辑是在法国一间位于住宅区的录音棚录制的。凯夫说:“我并不认为像我这样年纪的人能和别人足不出户共处三个星期。白天工作完,我们只能上楼睡一觉,然后第二天下楼继续。工作的强度非常大,好像这是一间戒毒所,快乐的戒毒所,如果这样的地方存在的话。”
凯夫的大部分人生总是和乐队紧密相连。漫长的时光里是否曾有想逃跑的时刻?被问及此,凯夫眉毛一挑笑笑:“总是有那么几次有人想离开,却走不掉。乐队元老托尼-科恩(Tony Cohen)曾消失整整两天。当时我们都以为他不干了,想不到两天后他灰头土脸地从空调管道里钻了出来。原来他只是钻到那儿想逃避一会,却不料晕了过去。当时他只问了一句,我们现在进行到哪一步了?”
用凯夫自己的话来说,《Push The Sky Away》听起来有旅途般开阔的感觉,和早年的哥特式摇滚早已天差地别,即使和近几年以吉他为主的“凯夫式”民谣亦有不同,因为他想“为原先的音乐注入一些空气和阳光”。然而,“一些东西从未改变,比如歌词所关注的东西”。
新专辑结合了莱昂纳多-科恩(Leonard Cohen)具有宗教意味而直抵心灵式的叙述方式和汤姆-威茨(Tome Waits)的实验主义精神。凯夫一如既往的阴沉低音,以及犹如沙漠一般时而宁静,时而在风的吹拂下沙沙作响的音乐,让整张专辑弥漫着神圣的欲望。
从地狱踏进光明彼岸
曾经,这个出身优渥且从小家庭美满的男孩被血管里流淌的澎湃血液灼烧。他自暴自弃,抽食大麻,假扮女人,着异服烂醉街头,甚至不要命地用针头自虐。
凯夫曾是澳大利亚后朋克乐队“生日派对”(The Birthday Party)的一员,彼时的他已奠定了在队中晦暗的哥特式唱腔。原本鲜为人知的乐队在几经人员变动后成了最终为人们所熟知的“尼克-凯夫和坏种子”(Nick Cave And Bad Seeds)。这支乐队拥有上世纪80年代德国盛极一时的工业噪音乐队Einsturzende Neubauten中的灵魂人物碧丽霞-巴奇德(Blixa Bargeld),其他包括凯夫 、米克-哈维(Mick Harvey)、汤马斯-怀德勒(Thomas Wydler)等均为欧洲地下前卫音乐圈的佼佼者。可以说,很少有乐队像“尼克-凯夫和坏种子”这样同时拥有如此多才华洋溢的音乐天才。从《From Her to Eternity》、《Tender Prey》,到《Henry's Dream》,凯夫和他的乐队成员们在颓废病态的美感体验中探讨关于宗教、人性罪恶的话题,其间乐队还参与德国导演文德斯的电影《柏林苍穹下》,该影片探讨的欲望与拯救的话题与凯夫早期的哥特式音乐一脉相承。
1994年《Let Love In》之后,凯夫的音乐一路走向宁静。昔日疯狂的吉他噪音和猛烈鼓点被忧伤的钢琴和弦乐替代,宗教式的庄严旷远如同一次涨潮,洗去了暴戾的痕迹,空留下一片寂静沙滩。尽管他音乐中的痛苦、惶恐、不安与黯然始终相随,此时的凯夫开始远离后朋克阴郁的氛围,钢琴、吉他、鼓、风琴、小提琴和他的低沉嗓音,既制造了一种教堂式的沉重感,也如同冰雪里的一团火焰暗藏温暖。
那个放荡不羁、劣迹斑斑的阴郁男人和现在这个无不良嗜好、风度翩翩且机智的乐坛前辈判若两人。现在的凯夫不仅创作了19张专辑,2本小说,还为《关键协议》(The Proposition,2005)和《无法无天》(Lawless,2012)两部影片担任编剧。
尚未走到退休的临界点
凯夫曾说自己之所以对写剧本感兴趣,是因为“这是一种比写歌更有效的通往暴力的途经”。然而今天的他似乎对当年的看法不甚认同,揶揄道:“这话我大概是对美国的媒体说的。”有趣的是,一方面他在好莱坞有一票好友和一大堆跟电影有关的工作;另一方面,他给写剧本这件事盖棺定论地扣上了“该死的狗才会做的事”。
“写剧本对我来说只有一点是有趣的,那就是我能够快速地做好它。然而知道自己能够做好它之后,它对我已经没有吸引力了。”
他亦坦承在写《无法无天》的时候,重复书写把他弄得筋疲力尽。“真正有意义的东西可能只用一两行就能写完,然而我却要由此写出那么多的话。我承认《无法无天》是一部好电影,但是我仍认为电影或者音乐应是一件相对私人的事,在好莱坞做电影却要牵涉这么多人。”
凯夫时时都在自省,这也许解释了他为何会从一个极端走向另一个极端。尽管有30年的舞台表演经历,他仍对登台唱歌这件事“怕得要死”,因为“我害怕人们发现我其实没那么好。我担心他们发现我应该是另一个样子。”
尽管多年来一直保持稳定的创造力,退休的念头依然时不时闪过他的脑海。“我觉得对艺术最大的诚实就是放手,承认一切到此为止,但现在的我还没有到退休的临界点。有时我真希望创作的灵感能够停止,希望能走到退休的那个点,然后骄傲地说:我喜欢我的生活和周围的人,我只希望能和他们共度快乐时光而不用再做任何事。”
的确,从他在2007年迈入50岁大门之后,他又创作了4张专辑,出版了1部小说、1本歌词合辑和1部电影。他把这些都归因于自己“对什么都过度激动的性格”。他说:“每次有人问我你想不想做这个,我都会一口应承下来,然后很快就开始后悔,我会埋怨自己为何会答应,但是为时已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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