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对话南艺教授李小山 10年写就三部曲逆袭文坛

艺术中国 | 时间: 2013-12-05 10:51:20 | 文章来源: 现代快报


画家毛焰的代表作《小山的肖像》


写小说是李小山的“秘密主业”

12月份,对于李小山来说,将是极其忙碌的一个月。

作为南艺的教授,他一年的教学任务全都集中在这一个月。除了双休日之外,他每天都会面对讲台下黑压压、大几十号翘首以待的学生。作为南艺美术馆的馆长,他将在12月2日为英国艺术大师培根艺术展揭幕,在长达一个月的展期中,因为培根超热的人气,他将不得不周旋在可以预见的或熟悉或陌生的人群中。而作为一位艺术批评家,他也必须在某些时候有选择地出现在一些展览开幕式和艺术活动中。

作家李小山

10年写就“当代三部曲”

提起李小山,对当代艺术稍有了解的人,都会想起那篇名为《当代中国画之我见》的檄文。这篇诞生于1985年的文章,吹响了反传统的号角,是85新潮的精神源头之一。与此同时,它也奠定了李小山先锋艺术批评家的地位。而至于毕业后留校当老师,教授自己熟悉的“艺术批评”,以及后来出任南艺美术馆馆长,则应该是顺理成章的事。但是,即便在南京,也很少有人知道,李小山还是一位特立独行、极富创造力的作家。

11月底刚刚出版的长篇小说《箴言》,已是李小山小说“当代三部曲”的第三部,这个三部曲的写作用了他差不多10年时间,另外两部是《作业》与《有光》。而早在上个世纪90年代,他的长达80万字的长篇巨制《木马史诗》也已经面世。

据《箴言》的责任编辑,江苏文艺出版社资深编辑、作家黄孝阳介绍,江苏文艺原来准备为配合此书的出版,举办一次名为“从王小波到李小山—文坛外高手”的作品讨论会,但是被李小山婉拒。“他觉得没有必要,书出来就行了。”

当代小说的另类

低调,是他的一贯作风。对于自己,他一向如此。

或许正是因为过于低调,李小山的小说并不为大众所知。但是在南京文学核心圈内,李小山跨界写小说早就不是秘密。南京是当代小说的重镇,苏童、叶兆言、韩东、毕飞宇等职业写家会聚一城,而他们都是李小山交往了多年的朋友。

因为审美趣味的差异,也因为李小山小说不妥协的“当代性”,虽然他在艺术批评领域的建树广为朋友们接受和赞誉,但是他的小说似乎并没有得到朋友们的热烈响应。“吴亮为《作业》写过一篇评论。”诗人杨炼则认为《作业》是中国最值得推荐的小说,包括朱文,也颇为赞赏,仅此而已。

每当一部新小说出版,李小山都会送送朋友,如果朋友愿意说说,他也会侧耳倾听,但也仅此而已,他对小说的市场经营和文坛影响毫不在意,就像黄孝阳说的那样,出来就行了。

李小山的第一个长篇《木马史诗》,写于上个世纪90年代。“史诗”二字暴露了他的野心。全书截取“胡风事件”“文革”“改革开放初期”“90年代”四个有象征意味的时间段,在这些时间段内,描述众人的命运。李小山坦承,当时自己受以陀思妥耶夫斯基、索尔仁尼琴等为代表的俄罗斯、前苏联作家的影响,雄心勃勃,希望能写出一部大作品。“现在看模仿痕迹太重,文本杂芜,算不上成功。”

虽然李小山认为这是一部失败之作,但是这个庞然大物写完后,它让自己心里有了底,“它就像一只铁舵,让我以后的写作有了方向感,无论遇到什么写作的挫折都不至于内心慌张。”

而之后的“当代三部曲”,则让李小山顺利地找到了自我。《作业》相关信仰,《有光》关乎生存境遇,《箴言》则描述了真理和谎言。李小山说,“我的小说都假设了一个不存在的话语逻辑,然后煞有介事地去证明它的种种可能的成因。这样的非经验、非日常的写法,很耗心血,也很过瘾,是对智力、想象力的考验。”

在黄孝阳看来,三部小说作为一个整体,有着一脉相承的风格:人们生活在荒诞不经的秩序中,却不以为荒诞,在他的小说中荒诞无处不在,构成生存的常态。

这也是李小山的小说与当下主流作品的最大区别。

“我不想,也不会回到写实主义。”李小山不愿意做一个简单的说故事的人。

不做简单说故事的人,李小山在当下是一个异数。

写小说是因为害怕平庸

其实李小山那篇石破天惊的《当代中国画之我见》是他在南艺上大四,也就是1984年的作品,之所以在第二年才问世,是因为这篇断然宣布中国画步入穷途末路的文章太过激烈太过决绝,让最初接到投稿的杂志社感到不安和恐惧。

李小山读的是中国画专业,这篇文章应该可以成为一个契机,他可以借此在绘画和艺术理论上同步发展。但这位在高中时就出版过连环画的年轻人,却对自己的绘画前途判了死刑。他说:“一个人总有让他害怕的事,死亡、疾病、失败、噩梦等等,但是我最害怕的却是平庸。”

李小山觉得即便自己的绘画作品不算差,今后也能像今天很多人一样卖得很好,但是它的品质不让自己满意。相比较而言,他对自己的文字能力更有信心,无论是艺术批评,还是文学写作。

在上个世纪80年代,几乎所有大学生都是文学青年,李小山也不例外。早在1986年,他就在《钟山》杂志上发表了一个中篇小说。而他把文学当作主攻方向,则是90年代的事。

在阅读了大量书籍,特别是梳理了艺术史和文学史之后,他判定,在当时只有创作,而不是理论,或者评论,才有可能真正有所建树—包括与西方主流文化平等对话。基于这个判断,他开始着手写作《木马史诗》。“从1992年写到1996年,写了整整5年。”

熟悉当代艺术史的人都知道,这一年,同在南艺教书的毛焰画出了自己的第一幅代表作《小山的肖像》,那一年,李小山35岁。

“写小说是我的秘密主业”

老师、艺术批评家、美术馆馆长、作家,李小山身兼多职。表面上看,老师是他的主业,馆长是他的副业,艺术批评家次之,作家敬陪末座。但是在李小山心里有一个理想排序,“写小说是我的秘密主业。”

鲁本斯是欧洲17世纪最伟大的画家之一,他是一个外交官,工作之余,人们总是看到他在画画。他对此的解释是,画画是他的主业,外交官只是业余做做而已。鲁本斯说的话也是李小山想说的。当然,一身兼四职,对于他这个精力充沛,善于安排时间的人来说,每个角色都完成得很出色。

写了近20年的小说,李小山对自己并不满意,“只有接近了自己想要达到的标准,才会感到真的自信。”但是李小山所说的标准,不是目前国内当红作家的水准,他的标准是他心目中那些难以企及的大师们。

“作家采访”有一个有趣的传统,就是始终会有一个类似的问题:如果有一天你去一个荒岛,回不了家,你会带哪10本书?

李小山的答案是:《红楼梦》,《鲁迅全集》,托尔斯泰的《战争与和平》,陀思妥耶夫斯基的《卡拉马佐夫兄弟》,塞万提斯的《堂吉诃德》,拉伯雷的《巨人传》,卡夫卡的《城堡》,乔伊斯的《尤利西斯》,穆齐尔的《没有个性的人》,以及莎士比亚的几个剧本。

李小山说:有大师们的作品在旁边,我就会有一直写下去的愿望和动力。

老师李小山

现在的学生患上了“厌食症”

自研究生毕业并留校后,李小山在南艺已经教了20多年书。他教艺术批评,本科生、研究生都教。他坦言与之前相比,现在越来越怕当老师。

“以前学生少,在课堂上交流很方便。”李小山说,现在他一到教室就被吓住了,教室坐满后,黑压压的大几十号人。可能是李小山有名气的缘故,也可能是他讲课好,他的课总是受欢迎的。

“那么多人,怎么上?”李小山说他连学生名字都记不住,更不用说在课堂上交流了。当然下课后还是有一些好学的学生直接向他请教。但是目前的学习氛围,远不如上个世纪八九十年代。

“我读书的那个时候,因为"吃不饱",就拼命想吃,"大饼油条"都是好东西。”李小山说现在的学生与我们相比则得了“厌食症”,校园的空气里飘浮着一股很浓的厌学情绪。“就是山珍海味放在他们面前,他们都不感兴趣。”

作为一位老师,李小山很希望把自己掌握的知识和学习方法教给学生,但是交流不畅。

李小山教书的课程排得并不满,他一年只需教一个月的课。“12月,就是下个月,我要连续上一个月的课。”

馆长李小山

把培根带进中国,带进南京

12月2日,培根艺术展将在南京举行。无疑这将是2013年国内最具有学术价值的艺术展览之一,可以预见,这个月,南京将成为国内艺术家和艺术爱好者的聚集地。而把培根这位目前世界“最贵的艺术家”带进南京的是南艺美术馆。

如果你知道南艺美术馆的馆长是李小山,那么做成这件事就一点不奇怪了。为了这个展览,李小山从去年开始就跑英国,虽然南艺是百年名校,但南艺美术馆则是一个新生儿,名不见经传,推销自己并不容易。好在稍许了解中国当代艺术史的人,即便是一个老外,李小山都不是一个可以轻易绕过去的人。“一来二去,这就谈成了。”

虽然南艺美术馆只是一个高校美术馆,但是短短一年多时间,李小山已经让它名声在外。德国艺术大师迪克斯、立体主义大师乔治·布拉克中国首展、伦敦2012 — 奥运海报原作展、平面幸福—荷兰平面设计百年展等等很多高级别高规格的展览纷纷登台,李小山让南艺美术馆浸润在了国际当代艺术的语境中。在这里,中国与世界是同步的。而这也符合李小山一贯的当下性、创造性的主张。

在搜狐刚刚结束的“2013鲁迅文化奖”评选网络投票环节中,由南艺美术馆策划举办的“复调,21种形态”展览,在“年度展览”的候选展览中名列第一,获得的票数比另外5个候选展览的总数还多。

艺术批评家李小山

“中国画更加穷途末路”

岁末的南京,只要你置身微信朋友圈,差不多每天都能看到关于展览的信息,一个展览刚刚结束,另一个展览接踵而至。这种现象不仅在南京,在全国都是这样,艺术圈内有一种“艺术复苏”的说法和预期。

“这是资本在起作用,艺术土壤没有任何改观,绘画本身也没有什么改观。”与20多年前刚刚出道时一样,作为艺术批评家的李小山始终直言不讳。在他看来,目前这种现象是社会发展的结果,社会发展了,资本充裕了,硬件改善了,展馆增多,展览也必然增多。“但是这种现象的背后有一只商业的无形之手。”李小山认为,资本不会真心关心艺术的好坏,它只在乎能不能盈利。而中国的艺术家们特别怕寂寞,怕孤独,同时又特别想发财,于是想方设法地去引起资本的关注。“展览是很多,但是观众呢?在不同的展览中,你只看到许多老面孔,一些圈内人互相欣赏,互相按摩,让彼此舒服。这不过是一种虚假繁荣。”

28年前,李小山断言中国画已经穷途末路;28年后的今天,他坦言,目前中国画的情况更加糟糕。“28年前我写那篇文章时,刘海粟、程十发、黄胄、李可染、李苦禅都还健在,现在有谁敢说比他们画得好吗?”

不过说起当代艺术,李小山认为,它要健康得多、有希望得多。

对话李小山

中国的所谓一线作家,都无一例外地向后转

因为刚出了一本新的长篇小说的缘故,和李小山的谈论话题主要围绕文学展开。至今为止,李小山已经出版了4部长篇小说,与他身边那些功成名就的作家朋友相比,他得到的关注明显要少得多。李小山对此并不抱怨,因为在他看来,他和那些人不在一种评价系统里。他更在乎的是,自己的作品是不是离心目中的大师们的水准更近了些,是不是写出了纯粹的独特的小说。让他不解,甚至感到失望的是,同样是从1980年代走出来的人,同样参与并经历了对当时文学秩序的颠覆和反叛的人,竟然在新世纪不约而同地停止了往前走的脚步,不仅如此,还齐步向后转。

“这不是文学趣味的问题,背后的根源是缺乏思想养料。”李小山说。

文学的黄金期停留在上世纪八九十年代

记者:你怎么评价目前的文学现状?

李小山:我有一个基本的判断:中国的当代艺术至少领先中国当代文学20年。

记者:从上个世纪80年代中期开始到90年代,中国文学还是很有生气的,马原、余华、格非等一大批作家,写出了很多有想象力的作品。

李小山:但是目前,或者说早在10多年前,中国的所谓一线作家,都一无例外地向后转了,也就是回到了他们曾经反对过的写实主义,开始乐此不疲地写起故事来。可是,要知道在乔伊斯、卡夫卡出现以后,再回到19世纪的那种写法是非常令人怀疑的。

记者:怎么评价80年代的中国文学作品?

李小山:今天来看,那个时期的作品并不完美,有的很粗糙,有的有明显的模仿痕迹。但我还是认为那是个黄金时期,因为那时的作家们的态度使人尊敬。他们的作品体现出了对既有文学秩序的破坏性,显示了文学本身的想象力和感染力,文学观念和美学趣味的多样性,这都是文学的发展所需要的。我经常引用艾略特的一句话:文学最大的敌人就是既成的那个文学秩序。

问题在于当代文学思想养料缺乏

记者:向后转的原因是什么?

李小山:这不是一个美学趣味的问题,是当代文学思想养料缺乏的问题。中国作家,大多凭着才华和对生活的感悟写作,他们中很多人充满了灵动,甚至爆发力,但是,当需要他更进一步,攀登高峰的时候,就需要具备感受与思想之间平衡的能力。所谓的思想,不是通常讲的哲学思考、宇宙观、人生观什么的,更不是条条框框,而是从小说内部生发出的思想观念,它通过小说自身的叙事方式完整地体现出来,并达到与任何思想家的思考具有同等价值的高度。例如,托尔斯泰通过他的小说创造了托尔斯泰主义,陀思妥耶夫斯基被公认为他那个年代的精神领袖,而卡夫卡则是他的时代最深刻的代言人。

记者:向后转的一个原因被说成是,从对西方现代文学的模仿走出来,走自己的路。你怎么看?

李小山:这种看似冠冕堂皇的说法,体现了辩词的苍白。那些作家选择向后转,并且如此理直气壮,貌似为了强调所谓民族特色,强调国家身份,但在全球化的今天,这是一种自欺欺人的托词。明清小说,白话叙事,写实主义,等等,用农耕时代的养料和资源去对抗正在发生的活生生的文学创作,不是严重的错位吗?打个比方,在航空母舰时代,我们花大力气去建造木船,就算造的木船比郑和时代还要精美漂亮,有意义吗?昆德拉说得好,我们时代的小说被大量制造出来,不过是小说史之后的小说,一堆没有生命的文字而已。再拿艺术打比方,艺术史到杜尚时代显然已经转型,如果这个时候你还嚷嚷着回到过去,回到古典主义,回到印象派,除了证明你傻,还能证明其他吗?

伟大的小说不是因为“好”,而是因为“意义”

记者:怎么改变这种现状,或者说前景如何?

李小山:谈不上什么前景。未来的优秀的文学、哲学等等,只会变成人类思想金字塔塔尖的那部分。未来的传播与受众的关系我们无法预测,正如50年前,人们绝对想不到当下的传播方式如此厉害。科学技术的力量太大了,它肯定会改变人们对自我存在方式的认识,但人类对精神的追求不会变,而思想的金字塔塔尖是人类全部尊严最显著最直接的标志。我相信,文学创作永远属于个人行为,集体主义、国家工程,都抵不过个人—具有无限创造性的个人,视作品为信仰的个人,置尊严高于一切的个人—恰如整个宋朝,知道有一个苏东坡,足矣。

记者:一个好的小说是什么样的?

李小山:好的小说太多了,希望写出好小说的人可能都有落水的危险,因为他们没动笔前就知道什么是好,什么是不好。伟大的小说不是因为“好”,而是因为有“意义”。有意思的例子是,梵高根本不知道自己是否画得“好”,卡夫卡也不知道自己是否写得“好”。所以,他们制造了“意义”,而不是“好”。

记者:你和朋友们会交流文学心得吗?

李小山:几乎不谈文学,谈谈别的似乎更让我轻松。写作是非常个体化的事情,尤其是趣味不相投,谈论起来简直像受刑,很痛苦。

记者:你怎么看作品与读者的关系?

李小山:读者是水,作品是容器,有什么样的容器就有什么样的水。

记者:你始终很理想化。

李小山:说一个作家连理想都没有了,不是在骂他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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