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简单的价值衡量不是艺术史家的思维方式

艺术中国 | 时间: 2013-08-20 19:37:07 | 文章来源: 第一财经日报

旧与新

记者:当代艺术鱼龙混杂或者说令人眼花缭乱,当然也有能够产生深远影响的作品。当代艺术的审美价值正在重建之中,人们应该如何分辨良莠?

巫鸿:当代艺术的定义有很多种。我们可以说就是现在发生的,最新的,这或许可以被称为“当代”。我们有一些批评家,可能得到邀请去看展览,他就会去看,然后谈论这个展览的好坏。但这样基于对一个个别展览的印象所下的结论或许是不严谨的。

如果是一个更严肃的批评家,他的工作就是去做一些历史性的比较工作。他关注的不应仅仅是一个或几个展览,而应该囊括艺术家的背景、从前的作品、以前的创作与现在的关系,包括这个展览在他整个创作脉络的意义。

当代美术的重要性当然是“新”,不新就无所谓“当代”。但这也就牵涉一个问题:如果一个评论者不知道“旧”,他当然不可能理解“新”在何处。所以,当我谈论到当代艺术家的时候,我更愿意了解他们的来龙去脉。比如,我喜欢与他们进行深度谈话,看到他们不为人知的作品,这些作品让我能够对他加深理解。再比如,我曾经为艺术家策划过草图展,他们的笔记和草图我都很有兴趣,虽然这并非他们的正式作品,但我认为,这对人们了解这些艺术家相当重要。所以,在当代艺术的研究上我是希望回归到个人的。

历史研究和当代艺术研究无法分割。在我教学的过程中,我也会注重学生的美术史功底。在国外,一个当代艺术策展人必须学习美术史,不懂得历史,如何谈论当代?

记者:中国当代艺术与中国传统艺术的审美标准存在一定隔阂。但现在,当代艺术在中国也形成了一股潮流,资本的潮流。审美意义上的价值体系在大众中间的基本成型需要哪些条件?

巫鸿:“中国当代艺术”这个词本身就很复杂。“当代艺术”一般说是世界性的,在美国就很少用“美国当代艺术”这个词,而只称“当代艺术”。但是在中国就往往用“中国当代艺术”,我觉得这个词还是有必要的。因为中国有自己的传统,社会环境、政治环境都与西方不同。因此“中国当代艺术”有两个含义,既是当代的、全球的,同时又是中国的。你提的这种美学上、价值观的鉴定,如果指的是在“当代艺术”领域,那么两点都很重要。

如果我们把一件艺术品称为“中国当代艺术”,你就必须在评论的时候说出它的“当代性”在哪儿。这个概念说起来很简单,大家都用这个词,但是真正在评论时,就必须牵扯到这个艺术家很多做法背后的原因。在具体分析的时候,我认为,“中国性”和“当代性”同样重要。

严肃的艺术批评

记者:你写了一些关于当代艺术的书。如果将当代艺术的过往作为一段历史来书写,可能带来一些问题,比如当代艺术家大都还活跃,你怎么解释“当代艺术何以成史”这个问题?

巫鸿:我的看法是:做古代美术史研究,你总是会用一种结构性的理论,或是去试图分类。当代艺术的研究我觉得也可以用一些历史的方法,比如研究过程、研究变化。

我的书里很少会做某个艺术家是“最好的艺术家”之类的价值判断,因为没有历史的距离,目前谁都无法决定这个东西最后的价值。我描写的只是这个艺术家怎么发展和变化,这是我比较喜欢研究的问题。我觉得在这个问题上,我可以避免直接回答“当代艺术何以成史”这个问题。做古代史和现代史最大的区别,就是这个艺术家一个是死了一个还活着;古代的艺术家死了,已经成为过去。当代艺术家不但活着,而且会变化,今天这样,明天可能就会不一样;也可能成名的艺术家会被商业化,或者现在不甚知名的将来会很重要。这些都在不确定之中。

对艺术品作很简单的价值衡量,这不是艺术史家的思维方式。当然,研究当代艺术和研究任何艺术一样,有很多不同的方面,写法也不一样。不是所有的人都必须像我这样谈论当代艺术。

记者:中国的艺术品市场里,拍卖行的影响非常大。而在西方,画廊也会起到很大作用。同时,美术馆则在当代艺术的价值坐标中有着非常重要的地位。你是OACT当代艺术中心的学术顾问,想听听你对画廊和美术馆各自功能的看法。

巫鸿:拍卖行对中国当代艺术品价格的影响力确是非同寻常,但是决定一个艺术家最后的价值并不是拍卖行,也不是画廊,而是艺术批评、艺术史研究和美术馆收藏的综合体。这个综合体决定艺术家在历史上的地位。一个艺术家今年可以非常昂贵,但过了若干年完全可能销声匿迹,这种情况太多了。

就目前所见,2008年,中国当代艺术的价位达到高位,到2009年就有所下滑。完全依靠一时的价格来决定艺术家的价值是非常不可靠的。那么,什么是可靠的?就是那些从事美术史研究的、那些严肃的专业性美术馆的专家。他们收藏每一件藏品都需要足够的理由,而且,收藏也不应该是收藏艺术家的名号,而是应该仔细研究作品本身。我认为,最终要确定艺术家或者作品的文化价值还是要靠学者的研究、要靠严肃的艺术评论家。画廊和拍卖行当然会起作用,但他们大多仅仅决定一时的价格。

记者:对当代艺术的评判还是要交给艺术评论家。说说你对艺术评论的看法。

巫鸿:我很鼓励一些评论人去写一些比较严格的批评,当然是基于在一个展览有比较深刻看法的基础上。我非常敬佩《纽约时报》的一位评论者,文笔好,见解独到。他虽然不是写美术史的,但他的文章让我学到很多。很有意思的一点,他与艺术家划了条很清楚的界限,他很少出席开幕式,而是第二、三天悄悄去看展。因而,他可以保持一个非常冷静的距离,能够进行真正的批评。这种评论人才是我们需要的。

这种独立的评论应该由谁来做?肯定不能是画廊和策展人,因为它们与利益相关,身在其中。而必须是一个独立的机构,我觉得媒体应该来做这件事儿。目前有本杂志叫《艺术界》,有些年轻人写的评论文章开始有点独立评论的味道。但是,这本杂志发行量不是太大,比较小众,而且语言还是太偏理论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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