吕品田:加强中国当代艺术的主干理论建设
眼下很有必要展开对当代艺术的研究。在现代化和艺术革命的大潮推进过程中,理论始终滞后,理论建设始终赶不上实践活动的开展,理论方面的作为更多地滞留于对艺术现象的感性描述。现代艺术的“革命”打破古典或传统艺术体系之后,描述或记述性工作做得多,但艺术理论的主干建设却长期缺失。为此理论实践一直处于被动的应付状态,只是不停地、仓促地使用一些概念去命名,至于这些概念背后、深层的指谓以及彼此之间的关系等一系列涉及思想系统化的问题,则未曾有实质性的解决。为此需要凝神静气,在主干理论建设上致力。
建设艺术的主干理论,要有广阔的历史视野。我们应该在欧洲文艺复兴之后、工业革命以来的历史跨度中,从理性主义雄心勃勃地设计世界,到最后带给现代人的却是一种挫败感这样一个宏大的历史变革背景和文化心理状态中,把握艺术的变化。应该在这样的历史维度中,由西方文化和非西方文化、外来文化和本土文化碰撞交流的特定关系状态,去深入地体察解析一系列的艺术变动,并基于艺术和人的价值关系去辨析和判断当代艺术实践对人们产生什么样的现实社会生活影响。建设艺术的主干理论,还要有逻辑的维度。我们应该用逻辑的视野、逻辑的方式,去思考种种艺术表象背后的那些更为根本的问题——艺术到底是什么东西?到底该干什么?今天的艺术该有怎样的价值担当?若不明确这些根本性的东西,一切的所谓艺术研究就难免鸡零狗碎,毫无意义。如今这个世界概念漂浮,我们被这些概念所迷惑所拘囿。试想:我们用“现代艺术”指认变化的“现在”,用“后现代艺术”指认继续变化的“现在之现在”,而今又用“当代艺术”指认依然变化着的“当下”…… 往下,对于“当下”之后势必赓续不止的一个又一个难免变化的“当前”,我们又该如何应对?这种穷于应付的命名式艺术研究,透着艺术理论的尴尬,是艺术思想无能的表现。为此我深切地期待,希望在国家当代艺术研究中心这个平台上能够产生指向艺术的主干理论的建设性成果。
尚 辉:媒介的复合性与社会学的介入性
有关当代艺术,普遍被“当代”所迷惑。“当代”究竟何指?当代艺术的“艺术”究竟在哪里?我谈五点对当代艺术的认识。
一是当代艺术不是时间概念,而是形态概念。当代艺术不仅指当代发生的艺术,而且指具有当代媒介特征、被高度观念化了的艺术。这个媒介特征基本排斥传统的架上艺术,而是以影像、装置和身体行为作为其艺术的物质承载体,以观念化的创作——戏仿、挪用、并置、反讽、隐喻、颠覆作为其艺术语言。
二是当代艺术的新形态并没有脱离人类已有的艺术方法论。它的审美表现形态可以归结为具象,而且是原物与身体的呈现。但这些物质形态的呈现,大都脱离了正常表意功能,这些具象因被戏仿、挪用、并置、反讽、隐喻和颠覆,而形成新的表意方式,艺术创作的观念也便体现在如何利用这些物态形象上。不论现成品艺术,还是行为艺术,不论是影像装置,还是观念艺术,艺术家都试图通过再造的艺术形象来表达他们对于现实社会的介入与评判。当代艺术比人类历史上出现的任何艺术都更加强调对现实的介入性,从这个角度看,当代艺术属于批判现实主义,而且是最典型的批判现实主义。
三是本土性符号与全球化策略。当代艺术是在全球化语境中产生的艺术,当代艺术几乎等于艺术全球化的代名词。也即:在人类所有艺术门类中,艺术种类的形成都因原发地而被赋予地域或民族的文化特征,但只有当代艺术的媒介形态是没有原发地概念的,当代艺术的媒介形态可以看作是一个真正意义上国际化的艺术语言。但是,就艺术家而言,每个艺术家都有自己的母语文化,母语文化也往往成为这些国际艺术语言的本土性符号。当代艺术的策略,就是以本土性作为问题的起点,以全球化作为所有问题的终点。
四是严肃话语、戏谑表达、歧义重重。一方面,当代艺术总是以戏谑讽刺的方式介入现实,这和艺术史上曾出现的通过真实揭露而介入现实的严肃批判现实主义并不相同;另一方面,当代艺术难以避免用大众不熟悉的思想表达方式来传输沉重的社会问题,这就免不了出现莫明其妙、歧义重重之感。
五是西方艺术史的历时性演进都在当下中国变成共时性的混融。改革开放后,我们看到的一个重要现象是,中国美术不仅受到了西方现当代艺术的冲击与影响,而且主动回归了欧洲古典主义以及此前的艺术,这种全方位观照欧洲整个艺术历程的现象在其他国家和民族并不多见。其主要原因是西方艺术的进化逻辑对中国艺术失效。在艺术人类学上,不同区域、不同民族间的文化交流与互融,可能完全打破原发艺术的演进时序。也就是说,在人类艺术史的演进历程中,局地原发艺术的时序,可能因横向移植而发生错位,并因和特定的历史情境与本土艺术的结合而获得崭新的继发价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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