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位批评家在一次发言中对20000年上海双年展大肆赞扬,声称,这是中国的前卫艺术从底下第一次走向官方美术馆,具有了合法的身份,他的言下之意最明显不过,只有通过合法化,才能使中国的前卫艺术被普遍认同。毫无疑问,上海双年展在整个官方展览中属开放前卫的,但是我根本不相信这是当代艺术的合法化。这位先生可能弄倒了,关于合法化的问题,大家一向被蒙蔽得很深,官方是合法的,前卫艺术是非法的,这是一条定律。现在官方美术馆终于接纳了前卫艺术,不仅接纳,而且还投入了人力、物力,将其当做了一块耀眼的招牌,这在很多人眼里是一件值得令人庆幸的事,我不否认,前卫艺术在现实中的尴尬境地有所好转应该说是件好事。譬如,各地的三年展、双年展层出不穷,官方在威尼斯双年展上设立国家馆,传媒不再视为洪水猛兽,许多曾经被闷在水下的艺术家、批评家开始登上国家的舞台,进入了官方的盛宴,可以扬眉吐气弹冠相庆了。这样的合法化,对于中国前卫艺术本身是否有力?正如有的批评家不无担心地指出,当代艺术在国家化之后,其锐气、对抗性、批判性和前卫性能不能继续有效地保存,这是个较为严肃和严峻的问题。在我看来,国家接纳和承包的前卫艺术是有选择和有条件的,而前卫艺术,在它的前进道路上,除了它自身作为前提之外,没有任何被选择和被限制的条件,其唯一的条件,是艺术史的无情删选。
言归正传,中国需要什么样的美术形态?就我本人的观点和兴趣而言,当然喜欢那些令我警醒的提供我梦想的东西,艺术在我看来不是一种固定的形式的存在,它与我们对于未知的好奇心一样,需要不断地补充和更新,以满足我们对神秘领域永恒的关注。杜尚曾经极端地说,博物馆美术馆里的所有作品都是艺术的“僵尸”,艺术存在于“过程之中”。杜尚的反叛成了一面旗帜,但是他作为艺术家有他的个人立场,艺术在不同的人眼里具有不同的存在依据,当我说我希望在艺术中寻找梦想,是因为日常的现实令我感到乏味,感到无奈和厌倦,艺术因此而成了替代品,完成我在日常中无法完成的梦想。这样说来自然有了结论,我(更)偏向于喜欢前卫艺术--然而,前卫艺术是一个多么广泛的无边无际的概念啊,里面泥沙俱下鱼龙混杂,高尚和卑鄙,优雅和作秀难解难分。一个朋友对我说,他本来热衷前卫艺术,现在却万分讨厌,因为他看到大量的垃圾,简直臭气熏天。尤其是目前这个时期,前卫艺术很少个人的独创性,很少原创意义上的价值,它的趣味是西方化的,从观念到制作都被西方的巨大阴影所覆盖。那就--把它看做过程吧,跨越它便能达到一个理想的平台--这当然需要耐心和时间,在眼下,我们应该不断地注入和制造活力,把艺术与我们的生活理想结合起来,成为一个活跃的存在整体。同时,少关心一些如何“化”到国际上去的策略,艺术家没有义务承担这么多,把自身建设好才是根本的。
我还得重复,我反对任何一律化一元化的做法,我希望我面对的艺术是丰富多彩的局面,即使我反感某种样式,也愿意它存在着,哪怕作为参照也是好的。彭德说,他不喜欢暴力的血腥的东西,不喜欢粗俗的泛滥的东西,我也谈不上喜欢,但是我觉得有时候侃侃那些东西却会有启发,想到人性的各个层面,想到美与丑、高尚与低级、和平与暴力永远结伴而行,像两根支柱支撑着人性的完整存在。我们的肉体有许多不干净之处,其实灵魂也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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