艺术评论:更多的是在启发人们思维的角度。
徐冰:我觉得艺术不艺术本身不重要。我也并不会把自己的工作限制在艺术本身。我更不要求自己一定要做出一件好的艺术作品。我只要求自己的工作有创造力,对社会有益处,值得去做。值得去做,就是因为对人类的思维有启发,或者是一种新的看问题的角度。他值得去做,那就认真去做。至于这个东西,你说是艺术也好,或者什么也好,都没有关系。因为真正有价值的创造,都是在几个领域的中间地带出现的。比如,我希望我的这件作品《地书》也能够获得读书界的关注。因为它事实上是一本书,只是因为我是学艺术的,所以别人认为它是艺术作品,但如果格非做了这样一个东西,它可能就自然地放入书评的领域了。你必须从其他领域,或者几个领域之间的地带找到新东西,带给艺术领域。
艺术评论:就跟中国古代说“游于艺”一样。当然看到其中也有一些游戏的成分。
徐冰:当然有。因为现在的人都很懒,没有耐心。所以你必须要让他感到亲切,让别人介入。我不希望我的作品上来就把别人吓跑。所以我老觉得当代艺术里面有“假大空”的成分,就是它是强加于人的。
艺术评论:你说的是中国、国外,还是都是这样的?
徐冰:嗯,都是这样的。
艺术评论:上次陈丹青在上海接受《艺术评论》专访时也谈到当代艺术浮躁的一面,他觉得是文化激进主义导致的后果。你怎么看?
徐冰:我其实很早就对这个系统有一些看法,批评当代艺术系统自身的弊病。与陈丹青也有过一些讨论。
艺术评论:你的作品是不是想要超越艺术系统本身?
徐冰:我没有把艺术太当回事,你把艺术太当回事你就超越不了这个范畴。系统本身其实没有东西可找的,因为艺术的深度和它的进展不在于风格之间倒来倒去,或者流派之间倒来倒去。在这之间倒来倒去是不会有大出息的。当代艺术领域有点复杂,它是附着在整个世界经济、政治、文化的大的利益结构之内的,一块像癌细胞一样的东西,它事实上是附着在这个肌体之上的,但它又以反对这个肌体的姿态来出现。可实际上,这个肌体也需要这种癌细胞,让自身更健康,所以实际上是一种互为利用的关系。
现在看,这个系统由于形成历史太短——当代艺术与绘画、雕塑的历史相比,非常年轻,它在发展的同时,又在做自身瓦解的工作。所以绝大多数作品都是不成熟的,它也不可能成熟,因为历史太短,带有实验性。因此在这个系统中,很少有伟大作品。但是人类为什么要做这些东西?就像人类在正常思维之余要有一些超越正常思维、逻辑的活动,来活跃和刺激人类的创造力,当代艺术实际上起到的是这样的作用。它具有实验性,它的实验性本身不能开花结果,但这种实验性的内容、材料、结果,可以提示给其他领域来使用,包括文学、电影、经济,方方面面,都可以使用当代艺术的实验成果。
我觉得,当代艺术像“药”一样,用好了,它可以治病。用不好,它也可能有毒,会害人。这是我参与当代艺术所体会到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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