奥运会后的时期
记者:你认为奥运会后当代艺术领域会如何发展呢?您是否有看到倒退的危险呢?
希克:没有,我并不这样认为。相反的在中国一直呈锯齿状发展,趋势很清晰的向上,更多自由,更多可能性。这期间也不排除有退步的可能性。当政治局或者负责安全和信息的部门有所更换时,有可能会出现后退。这是可能的,但一定不会持续很久。中国当代艺术在亚洲持续繁荣,与西方的态度和观点无关。这种兴趣会否停止,只取决于中国艺术家。只要他们做的是吸引人的,那么西方就会保持有好奇心和关注度,但是出头会越来越难。我希望这不是一个趋势。
记者:之前“798”是一个适于艺术和艺术家的好地方。但现在是一个艺术旅游的商业区,多过新方向的诞生地。你会怎样描述这个艺术舞台的历史呢?
希克:我与您意见相同,“798”最终还是优秀艺术家的孵化器。但是它对北京也一直很重要,因为可以吸引更多人来到当代艺术,进行第一次接触。他们在那儿驻足观看,差的艺术,也好过没艺术。无论何时他们都是可以辨别出来的。如果从来没有被关注过,那就什么都不会有。这曾是一个很长的时期。中国官方也几乎对当代艺术没有深入的理解。可如果不去关注,那您就不可能理解它。如果不理解,就不可能尊重。那将不会再有你的一席之地,所以我们需要这样一个地方。
我心中有个很重要的想法,官方中国能够让当代艺术自己募集到实质的资金。以前什么都是在地下,在公寓或者地下室。一场展览最多持续过24个小时,一直都是同一个作品在现场。艺术家、学者、知识分子和一些外交官组成的小圈子,有关打破樊笼。接下来的阶段则是让官方中国看见:“你们必须具备自己的竞争力。把对你们艺术的解释权放在哈罗德·塞曼或我身上,这样不好。”这中间会有可能出现一些误导,因为民族的或者经济的利益。此外我还想将我创建的中国当代艺术奖交到中国人手中。在艺术奖中也设立了艺术批评奖项:我想讨论独立艺术批评的缺乏。这并不是出于我自己的利益考虑。中国应当对当代艺术进行梳理了。我仅仅是做了个开头,会越来越多的。他们现在对我的看法既有正面的也有负面的。有部分人觉得我像上帝,扭开了灯,让一切都运作起来。曾经有段时间,我就是中国的市场。但现在早已不同了。这是其中一种观点。对另外一些人而言我就是一个将所有攫取一切的老外,没有任何回报,在他们自己没有购买的时候。我在超过十年的时间内都仅仅是个观察者。那时候没有任何机构或个人对艺术家的作品有兴趣。那些指责我的少部分人,一无所有想到国外,他们的反应带着大国沙文主义。
收藏家管毅说过:我们中国人必须进行艺术收藏,艺术家应当将作品卖给我们中国人;必须由我们决定它的走向。这就是与时俱进。在和官方人员谈到关于我的收藏的意义时,我只能说,它是唯一的发展记录。没有任何可以参照的,而这本来是中国机构应做的事情。我经常说:“如果十年后年轻一代的中国人问到,你们1980、90年代的艺术家都干嘛了,你们都没有东西可以展示,因为你们低估了这些艺术家和艺术。”他们同时也理解了,这类文件是独一无二不可恢复的,现在人们已经不可能在回去收藏了。在中国不再有这类材料,或者极其昂贵。
记者:你作为中国艺术的收藏家,从一开始就准备记录这个舞台的发展么?或者为了别的什么?
希克:起初我只是搜寻单个的作品,那些能使在全球主流熏陶下的西方人都激动的作品,然后是那些很好的反应了中国现状的作品。那时候我意识到,没有个人或机构,也没有中国人或外国人系统的收藏过现代艺术。您想象一下:在一个如此重要的世界最大的文化空间里,居然没有一个人收集当代艺术。于是我改变了关注点。我想做这样一个文件,最大可能的反映艺术创作,揭开整个领域,通过各种媒介和表达方式,以时间轴为顺序,而这一切在这样一个不透明的环境中进展的很好。那期间我收藏了超过230位艺术家的2000幅作品。我曾经也一直在每一次购买中都关注那些更全面的作品,甚至是为我而创作的。焦点的改变也就意味着,并非每幅作品都要是西方视角下的大师之作;经常也会仅仅为了作为艺术家在特定时代的一个记录。
哈罗德·塞曼是如何来到中国的
记者:你现在不仅仅是收藏家,也是哈罗德·塞曼的威尼斯双年展的幕后推动者。是不是双年展挑动了中国繁荣,或者有其他对中国当代艺术很重要的展览?
希克:当然以前就有很好的中国艺术展览。但是双年展将中国艺术家的潜力展现给了广大的精英阶层,这些人可能从来就没有踏入过一场中国展览。这是1999年哈罗德·塞曼策划的威尼斯双年展的巨大收获。
记者:你就是那个邀请他前往中国的人,对么?
希克:是的,他也是中国当代艺术奖的评委会成员。这个对于中国全新的大奖,我有两个打算:一是想在中国推广当代艺术,一是吸引其他重要的国际管理人来到中国,让他们第一次注意到这儿发生的事情。在十年以前,真正的精英层没人了解中国当代艺术。在我邀请塞曼来中国并加入评委会时。我绝没有打算要说服他做一场中国展览。不如让他有自己的第一印象,这样他才会渐渐在他的项目中引入中国当代艺术。他的兴致如此之高,我们拜访了50个工作室。另外他对成都附近革命年代的大型群雕《收租院》也很好奇。蔡国强在1999年的时候以另外一种方式复制了这个群雕。1972年的时候塞曼就想展出这个群雕,但是未能成功。
记者:中国艺术家对他的反应如何?
希克:他与其他人最大的不同就是良好的声望,即使在中国并不像在这儿一样这么重要。他的文献展和其他一些重要展览,如“When attitudes become form”广为人知。凭借着自我的能力,直接而不拐弯抹角,和蔼和亲切,他融入到了艺术家之中,与他们交谈,打开了他们的心防。毫无疑问,他总是谈话的焦点。他很快就博得了大家的好感。很多的管理人更多的像是一个自我表现者或总是在争论。但这些在他身上都没有。就算是差的艺术他也有很多耐性和宽容,用的都是温和的词语,一点不会辱骂或贬低。
记者:除了塞曼、Urs Meile和Herzog Demeuron,你还把小汉斯介绍到了中国。你为中西方的对话还做了些什么呢?
希克:小汉斯自己来到中国并且在我任大使期间拜访了我。上次文献展的负责人Ruth Noack和Roger Buergel,我也带着他们转了中国,认识了很多艺术家。还有其他许多人也是以这种方式接近中国艺术。P:S:I的Alanna Heiss和Haus der Kunst美术馆的Chris Dercon也都是大奖赛评委会成员。
记者:他们的打算或者意图是什么?
希克:让中国艺术家得到更多关注。今天,到中国来的人,规模不可同日而语。而在十年前,没人对这个艺术感兴趣。就算有一个两个例外,也都是专家,没有太多影响力。他们办了一些展览,有一些好的作品,但是很多是平庸之作,参观的人数也很少。这根本无法吸引人。尽管蓬皮杜中心在三、四年前与北京的中央美院合作举办了一场展览,这基本上是中国当代艺术的灾难:参观者会认为,这里展出的是精品中的精品。这场选择不当、缺少策划的展览至少对中国艺术在法国产生了五年的不好影响。很遗憾这总是一再发生。然而世界上每个主题都能在中国发现令人激动的作品。
记者:您现在不仅是收藏家、自发的文化政治家,也是一名艺术创作的推动者和发起人,所以您也支持艺术家项目。
希克:是的。我和赵半狄一起策划了在伯尔尼的大事件。我们提前预演了北京2008奥运会开幕式。我们在伯尔尼插满了熊猫旗,因为这个城市的徽章上有熊logo。半狄用熊猫取代了熊,看起来相当了不起。在议会大楼前由一个大型的天安门充气模型。先是一段他和熊猫一起举着奥运火炬穿越中国的影片,然后是真实的穿越伯尔尼,从广场到体育场,在一块屏幕的末端点燃圣火,伯尔尼市长致辞,宣布2008年北京奥运会开幕。现在我正和女艺术家曹斐和广州维他命艺术空间的张卫一起进行“人民城寨”的工作。这是一个基于第二人生的复杂的项目。已经有大机构表示有兴趣,想入住这个虚拟的北京城,以达到进行自我推广宣传。“人民城寨”向艺术家、机构、收藏家以及新媒介的划分提出了极为有趣的问题。
(原文刊载于德国《Kunst foru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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