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民社会是培养大师的土壤
梁江:广东今日的优势,最为人关注的无疑是其经济实力。倘若从社会文明进程的角度去考察,更重要的却是它担负的在中国现代化进程中先行一步的角色。改革和开放,既是它最大的时代特征,也是它的根本意义所在。若仅用几个字来形容广东,我觉得“得风气之先”这五个字最符合广东文化艺术的定位。因为它历来是中西交汇的窗口,且处于开放和变革的前沿地带。开放、兼容并蓄是广东的长处,经济的迅速发展也为文化的更快拓进打下坚实基础。
许钦松:其实,思想的开放、生活的安逸,还有民主度、公民意识,已经是好土壤。
黄斌:我觉得对广东最有意义的应该是公民社会。也就是说,条条框框、政治干预相对少。我也认为,广东的这些特质总体还是有利于出大师的。
梁江:广东美术的发展脱离不了自身的条件,广东要夯实自己的基础,营造良好的艺术氛围,要全社会给力来做好人才发展,文化发展的沃土。没有这种氛围、没有这种沃土,它就长不出大树来。文化艺术和办企业不一样,它不能拔苗助长,人才也不是说今天去培养明天就能出个大师。但如果不培养,永远不会有大师。大师是可遇不可求的,我们只能是引导、营造成这样一个氛围,去构建这样一方土壤。
光靠钱引不进大师
梁江:现在岭南画坛大致上还是延续了“岭南画派”的长处,但原来“岭南画派”比较强化的地域文化特征变得弱化和模糊化了。如何强化自己的地域特征,突出的美学特色,建构自己的艺术风格,形成一个新的群体性地域特性,不被这个全球化的大环境所淹没,成了当今广东美术界要思考的一个迫切课题。
许钦松:我由此想到北京,现在提出“新京派”,也碰到这个问题。地道的北京文化已经日益萎缩、消亡,到了被忘却的边缘。我想广东目前这种状况,大概再过个五十年就会有改观。
黄斌:培育新的广东文化我觉得起码应该做这么几件事。一是要提炼概括出广东真正的文化内核、文化精神。广东文化的核心价值是什么?提炼出来之后,要用这个价值去凝聚所有在广东生活的人,让在广东这片蓝天下生活的人,都有一致的文化认同、都有根的归属感。二是要把这种文化价值观渗透到所有的文化活动当中去,尤其是在艺术创作当中去。你来到广东搞艺术创作,你不能只是借用广东的物质条件———这里工资高、补贴多、有人舍得投入或赞助等等。事实上,光靠钱引不进大师。花钱买作品包装别人,只要能获奖就投钱,而不管这个作品是否根植于广东文化,反映广东本土的东西,这种思路跟我们管理外来工的思路完全一样。让他入户、解决子女读书、提高社保、给他买医保等等固然重要,但不是根。根就是要这个人,在内心里就认为我是广东人。第三层面,还是要着力培养本土艺术家。不能老是靠花一笔钱,像引进自然科学家、经理人一样。文化是更需要积淀的!就好比暨南大学引进的张铁林,人家记住的还是张铁林,不是暨大,也不是广东,因为暨大和广东出不来张铁林。
广东文化市场发育程度不足
黄斌:对于广东美术在全国的地位要好好聊一下。到底处于什么方位、格局上?
许钦松:应该说,广东的美术地位在全国是举足轻重的,而且是前几名之内,也跟我们的经济和文化普及相吻合。北京、华东地区上海江浙一带、广东,基本还是三足鼎立局面。从硬指标来看,从全国美展的入选和获奖来看,广东仅次于北京与中直机构。但也带来另一个问题,广东有自己的美术人才、作品,有这样的实力、地位,但我们的影响力为何与之不相衬?
黄斌:您的意思是整体影响很大,但没有个体突出的人物?
许钦松:还不是。是说我们本身的成果实力与社会的影响力存在落差,有些领域就反过来,影响力大过实力。还有,不同领域的受重视程度。我们曾经聊过,科技奖一奖500万,文艺终身成就奖才5万,差得太远了。
黄斌:这又可以回到刚才说的,影响广东出大师的另一个因素,就是我们的文化市场发育程度不足。广东人的文化生活相对于物质生活来说有些弱,我们的生活更物质化,讲吃、讲玩、讲物质消费,物质商品的市场很强大。这也就使得我们大师的作品进入市场、进入社会传播缺乏应有的社会基础和土壤。除非你这个作品能跟他的物质生活联系起来,广东人还没有进入纯精神消费的层面。
许钦松:对,我们缺乏善于总结、善于提升的理论力量。刚才讲到的民主意识、公民意识带来一个比较个体、松散,自由的状态。个体自由的状态,还是需要某种力量来整合,形成外张的力量。
黄斌:这是不是意味着广东的流派意识不强,这跟“散”是否有关系?
许钦松:对于艺术本身,人类最早的艺术形式涂鸦就是很个体的嘛,自由自在没有任何流派、社会意义,但是这种涂鸦却是最具有终极意义的,是内心最本质的情感表达。丰富多彩的局面说明广东多元程度比其他省份强很多,本来是符合艺术创作规律的,但是要形成强烈的冲击力就不够。
黄斌:如果广东的美术界要在全国形成大的影响力,背后一定要有广东的文化作支撑。过去为什么有岭南文化,它自身的特色太鲜明了,已经成为文化派别了,但到今天已经不鲜明了。社会的开放性,在文化上没有凝聚起来,还是一盘散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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