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接下来的一年里(1994),他继续进行《红石——Ya’an Shangli》的创作,并开始创作一系列与性有关的画作。《山水》也是这一时期的作品。这些作品将传统的“墨分五色”用油彩表现了出来。油彩结成的“硬壳”覆盖了画面的很大一部分,让整个画面几乎出现了三维的效果。画笔的运用稳健直接,一气呵成,容不得再次修改(就像在水墨画中一样)。画笔构建的画面结构与现实没有任何直接联系。作者倾向于抽象的风格,但和传统中国画一样,没有忘记加入现实的细节,这种创作风格在这些作品中表现到了极致。画家对于画笔的运用完全没有书法的风格。他有时候用得油彩很干,因此产生了类似于传统国画中“飞白”的效果。还有些时候,油彩十分厚重,产生的效果就像墨化开在水中。
1994年是一个决定性的年份。周春芽的朋友送了他一只德国牧羊犬黑根。画家以前从没有养过狗。但他很喜欢这只狗,甚至和它同床共卧。在中国城市里不允许豢养大型犬类,因此黑根不得不藏在家里。狗和主人之间变得越来越熟悉,周春芽认为他知道黑根在想什么,黑根也知道他的思想。有时候狗会变得十分凶,但它一直很喜欢它的主人,很快,它成为周春芽最钟爱的绘画主题。
周春芽说:“画一张脸就像画一块石头:我会进行非常多的关于外型和图像的思考。在这两种情况下主题都是事物, 画黑根会让我变得十分兴奋”。
1996年是周春芽在世界各地奔忙学习的一年。他携作品《山水》系列(1994)参加了德国波恩的《中国!》联展,并借着在德国短暂停留的机会再次走访了一些地方。在巴黎他参观了许多博物馆和画廊。他回国后受邀参加上海双年展和在北京举办的一场成都艺术家联展。
在接下来的一年里(1997),他首次将黑根完全描画成绿色。周春芽解释说这纯属巧合。即使是有什么原因,他自己也不清楚。1997年7月周春芽和毛焰在北京举办了一场联展《肖像性质》,在展览画册中的一篇文章中,艺术评论家栗宪庭将周春芽采用绿色归因于他那段时间幸福的爱情生活:在中国,绿色是与积极的心态相联系的。但是周强调说:“我从来不做绘画准备,我从不知道我具体要画什么。通常我会毫无原因的作一些改变”。
在西方,绿色是一种十分鲜明的颜色,代表着好运(和希望)或不幸。因此这种颜色被用于赌博的桌面绝非偶然。周春芽爱好打牌和麻将,绿色为他带来了许多好运。他的狗已经成为了一种象征,也成为了一个备受欣赏的主题。
周春芽在同时期还在创作一个系列作品,用黄绿色调加上几笔粉色描绘花瓶中的桃花(《桃花》)。除去任何情感上的暗示和原因,周春芽很有可能在描画狗的时候用了相同的调色板,随后却发现自己对效果十分满意。第一幅绿色的黑根实际上比以前大部分相关作品中黑背狗的形象都要现实许多。虽然画面的透视被扭曲了(狗的形状就像山石),狗的腿被简化成树桩一样,狗的姿势被限定为没有任何动作的坐姿,但是狗的头部和大部分牙齿描绘的尤为精确。周春芽在绘画上几乎没有任何古法可循,因为在中国,狗是一种很少见的主题。即使在西方,狗也不是一种很常见的主题。因此他尝试了十分个人的表达方式,更加注重图像效果,但保持表现主义的风格。
就像八大山人画中的一尾鱼,一块石头,一只鸟,周春芽描绘的形象从其画面周围的空白中获得力量,所用的笔法极为精练——一笔不多,一笔不少。
1997年画家首次出访美国,在美国,他对当代艺术有了进一步了解。在接下来的一年里,他再次来到美国,参加了旧金山举办的一个中国画家联展。
在另一个系列作品《红人》(1998)中,画家再次依靠一种单一的颜色表达自己的精神状态,同时也考虑到表现主义的效果。画面中占主体的是猥琐的硕大裸体,通体猩红色,只有一簇阴毛是黑色。这些笨拙、臃肿的裸体姿势淫荡。在这些人体的脚边是像水一般红色的地面,这将画面分割成了两半。在画面中画家用黑色调淡淡的勾勒出微缩的人像, 他们正在进行着好似性争斗一样的打斗。有着深黑轮廓的黑根有时会出现在这些人像中,就好像是一个独立的旁观者,又好像正在运动。
1999年是画家最难过的一年,黑根病死。对于周春芽来说,这就好像一个儿子去世了。就像他说的,有好多天他感到“天昏地暗”。他说,在他的生活中,至今最伤心的有两件事,一是1969年他父亲去世,另一件就是黑根去世,没有什么能安慰他。从绘画方面来说,直接的后果就是他再也不能继续描画黑根,因为这对他来说太痛苦。就像他需要深刻反省或遇到麻烦时一直做的那样,他停止了绘画,转而出去旅行。他到美国参加了另一场展览。随后他来到上海参观新建成的上海博物馆。他再次造访了苏州园林,虽然他拍了很多曾经给他灵感的山石的照片。
2000年,周春芽度过了创作枯竭期,开始创作一个新的系列《太湖石》,这些作品描绘了白色背景中的绿色山石和黑色背景中的白色山石。在前一类画作中,山石的颜色采用的是黑根的典型颜色酸性绿,这些山石的形状和狗一样都是竖直的。画面线条既圆润又锐利,表现出了中国山石的独特之处——空洞而又饱满。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