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颜榴:博伊斯的钢琴与毛毡

艺术中国 | 时间: 2013-09-29 20:08:18 | 文章来源: 《北京日报》

博伊斯的《毛毡与钢琴》(作者拍摄于巴黎蓬皮杜艺术中心)

文/颜榴

博伊斯的名字在20世纪80年代就来到中国,90年代进入了艺术家和翻译家的视野,到新世纪才迎来了我们靠近与解读他的契机,用西方人的话说,这就叫相遇。2013年9月7日,中央美院美术馆推出“社会雕塑:博伊斯在中国”,是这位德国艺术家的信息展,照片以及影像的动态图景弥散在展厅,策展方依据时间的线索,将作品名称一一列出,配以文字、相关插图和辅助性的背景说明,显示出向一位过往的(博伊斯于1986年去世,1921年出生)西方现代艺术大师致敬的旨意。

作为已经离世20多年的观念艺术大师,博伊斯的原作是否达到中国似乎并不那么重要,展厅信息的传达已经把观念艺术的本质和理念有效地扩展开来。况且他的很多作品是一种在现场的“行动”,一经诞生即刻消失,无法挪动。这让我想起福柯的一段话:“我愿意我的书成为像手术刀、燃烧瓶或地下坑道一类的东西,我但愿它们在被用过之后就像爆竹一样燃为灰烬。”作为已经燃放过的观念爆竹,在我们这儿重新燃放一次,不仅见证了艺术史,还对我们有一重现实的意义。

博伊斯的遗孀艾娃时下就面临了这样的尴尬:3年前她起诉莫伊兰城堡博物馆在一场展览中收入的博伊斯的一场行为表演的照片为侵权,起初得到杜塞尔多夫几家地方法院的支持,但今年5月,德国最高法院对此否决。记录表演作品的照片是不是对作品的改编是法院断案的关键,但欧洲各国的视觉艺术版权专家对此仍存在着分歧。这个小插曲似乎可以从侧面说明在中国举办博伊斯展览收集“作品”的难度。博伊斯现场的那只行为爆竹从某种意义上是不可复制的,也被艾娃理解为拒绝复制的,它只有创作时的一次性。

与博伊斯的威名在中国影响的程度相比,国内的出版文字有些不成比例。1996年《世界美术》上有一篇专文,2006年河北教育出版社将他列入“世界名画家全集”中的一员,然而博伊斯不是画家。

对我这个深受古典艺术和印象派画家影响的人而言,对西方艺术史认定的博伊斯的成就一直存在着某种困惑,我实在找不着他和过往伟大艺术家之间的逻辑链条(在毕加索、达利等画家前却没有这种感觉)。这些年想突破的是博伊斯那个威名所造成的迷局。

真正靠近博伊斯是2011年冬,我站在了柏林汉堡火车站现代艺术馆的那件《毛毡衣》前,但是不解的局面并没改变。后来辗转至慕尼黑的现代艺术馆,见到了多件现成品:电话机、粘土、瓦罐、铁板等看起来像是战场上用过的实物,却像旧石器时代先人的古物般陈列着,散发着冰冷的气息。而像油脂之类的东西还发出腐臭的气味……在一间屋子的地上,错落地摆放着一些长条形的石头,上面刻着圆形的标记,当看到标题名为《20世纪的终结》时,脑海里募的涌起马克思的那句名言:“一切坚固的东西都烟消云散了”。

2012年的春天,巴黎蓬皮杜艺术中心,博伊斯再度“现身”。一捆捆的灰褐色毛毡竖立堆叠起来,布满了一间小屋,中间的空场摆放着一架黑色的钢琴。屋内弥漫着毛毡的浓浓的人造纤维的气味,这种气味似乎能吸纳一切声音。没有人试验在这种环境里演奏钢琴会是一种什么效果。在《毛毡与钢琴》这一作品里,钢琴是静音的。那个现场的构造有一种强烈的静穆,毛毡摞放形成的线条似乎是钢琴的琴键,却是无声的戏剧化场景。正是从这应被称为装置的作品里,我感到了博伊斯营造氛围的能力。现在回想起来,在堆满毛毡的那个房间,人会不由自主的屏声静气,整个屋子的温度似乎也随之上升了。我已事先知道,二战时,博伊斯做过空军飞行员,他遇险时被鞑靼人用毛毡救过命,这便是他个体关于温暖的回顾吧。那么,这厚厚的毛毡还真的不能当作尤奈斯库的《椅子》那样去解读,物对于人是压迫还是救赎,博伊斯与荒诞派戏剧家的站位可是不同。另外,发音的钢琴与吸音的毛毡从视觉上又有相互消解和破坏的张力,钢琴作为人文主义的象征物,毛毡作为现代世界的产物,二者既有一种对立,也有一种统一,是古典的温情与现代的漠然相对无言。

我忽然发现,20世纪残酷的政治历史社会现实,是理解博伊斯的入口,从这个程度上说,我的疑问也就得到缓解。他的另一件与钢琴相关的作品,仅看照片就足以感到震撼:一架被军用帆布包裹得严严实实的钢琴上打着鲜红的十字,人文主义的尊严丧失殆尽。当年茨威格夫妇在听到德累斯顿被炸毁之后自杀不正是基于相同的痛因吗?1974年,博伊斯与一只狼共居一室三天(《草原狼:我喜欢美国并且美国也喜欢我》),这是真正服过5年兵役并为纳粹战斗过的德国人惊世骇俗的行为艺术,博伊斯斩断艺术的边界来得那样彻底。今天,观念艺术花样翻新的面貌比类似于《如何向一只死兔子解释绘画》(行为艺术照片)这样的作品都要显得新奇,我们已经直接目睹过种种身体受虐的惊悚行为艺术,似乎每一个都比博伊斯要来得刺激。但是,观念艺术的许多扇门是博伊斯第一个推开的,中国现代艺术在经历过对西方现代的二度模仿之后,离原创还有许多路要走,博伊斯才是观念原创的大师。

此次展览的主要策展人朱青生教授曾坦言,他是受到博伊斯的感召而远赴德国留学,并从一位艺术史学者拓展进身为艺术家行列。与博伊斯的名言“人人都是艺术家”相对,朱青生曾提出“没有人是艺术家,也没有人不是艺术家”。这句话表面上看起来是博伊斯那句话的反动,其实是另一种解读。当下的后现代社会,艺术家与普通人的确已经没有界限,博伊斯当年一定感受到了未来世界即将出现的状况,但这种表面界限的消失,真的意味着人人都是艺术家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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