记者:当时85的时候,有五个群体,此起彼伏的艺术活动,具体情况是怎样的?
毛旭辉:这就是历史到了一个真正地需要发生巨变的时候,这是非常特殊的一个时期,整个中国大地需要改变的时候,就动起来了。当时问我85是谁?我说:“是人民的”。我不是乱说,我觉得确实是中国人所期望出现一个新的变化,大家在几十年的政治运动以后,所有中国人都期望中国有一种不同于以往的更加健康的社会。我觉得那个年代出现的艺术家只是顺从了时代、灵魂的一种浮华,顺应了这个潮流。如果不是这样的话,85有什么意义?
如果所有的艺术家还在一窝蜂地搞主题性的创作,那么我们在文化上就是一片空白,整个80年代就是一片空白,80年代的伟大就没有什么意义,因为它在文化上缺席的话,就是非常大的失败。恰恰80年代在中国的历史上必然会成为很重要的历史时期,不光是艺术。那是一个开始,我也同意那个提法,说80年代是一个新的长征。你设想,如果没有85,那80年代有什么?我们还有什么?怎么可以跻身整个80年代?
记者:后89呢?
毛旭辉:后89是另外一个问题,后89年是和80年代一样的问题,是89年以后的问题。80年代很重要,中国的艺术不可能一下子从“文革”结束就到“后89”了。那这十年是什么?大部分都碰到后89了。
记者:艺术和后89有什么关系?
毛旭辉:当然我认为经历了85以后,中国的文化已经非常不一样了,我认为它是刷新了整个中国的文化现实。真正的一种新的格局开始出现了,因为有了85这批艺术家之后,参不参加某一个官方的展览都不重要了。这就是说参加一个全国美展,不是唯一的价值了,成不成为中国美术家协会的会员也不是唯一的价值了。因为85的艺术家提出了另外一条道路,就是个人的道路。我们个人在社会上有机会了,我们同样可以创作,同样可以展出,同样可以进入社会。结果从后年的事实来看,也能证明80年代这些独立的艺术家可以成为这个社会的精英,这是一种新的方式,不同于以往的一种方式,可以在中国社会多元化的存在。无论是民间也好,官方也好,和国外交流也好,从此开始丰富起来了,有活力了。在80年代不仅仅只有焦虑,这种焦虑渴求变化,但是不知道怎么变化。那个变化是有阻力的,会受到保守势力的压制。但是今天,可能危机不在我们这一边了,危机在美术家协会,是他们要解决他们的问题,30年以后是就这样的。
记者:从85之后到现在,经过这30年艺术的变化和格局,你有什么感想?
毛旭辉:感想当然是很多的了。但是我不能谈今天的感想。整个80年代,都是我年轻时代的一段经历,我觉得今天走过来了,我还是很欣慰的,我经历了那么一个变革的时代。而且中国作为一个非常有活力的那么一个国家,一个有活力的古老的国家,在经历过60、70年代那种沉闷之后,焕发出作为一个大国的力量,今天它在世界上的地位,在国际30年的地位都发生了改变。虽然说带来了很多问题,是必然的。什么社会都有问题,但主要看是什么问题。如果从艺术本身的角度来看,我觉得中国的现当代艺术,已经取得了世界上非常大的影响,无论是从市场还是与国际交流的活动里边,都取得了相当多的成绩,这是过去我在年轻的时候想不到的东西。可以这样说变化非常大,而且每次变化,都是新鲜的。中国这个社会,从85、伤痕、乡土,到后89,再到后边的市场化,从过去798这种地方还仅仅是一个工厂的时候,到现在你看,这种剧变,那么多的画廊,那么多的空间,那么多的基金会,那么多观众,艺术已经进入到不同人的生活里边。但是今天的人可以看到各种各样的艺术。国际的、本土的、年轻人的、老艺术家的。从这一点上来说是相当可喜的,这和30年前完全不一样。很多年的时候就只有一个展览,一年可能会看到一个展览,就是美术家协会组织的,都是带有政治意义的展览,都是带有政治含义的,没有独立的艺术家的展览。但是今天你看看这个局面,都是以个人的名义在举办展览,变化很大。
记者:你觉得从80年代开始的现代主义艺术,包括89、艺术市场化,现在市场低迷,经济危机,作为你们中国几十年的见证人,有没有认真地思考要怎样看待中国的现、当代艺术呢?
毛旭辉:艺术这件事情,文化这件事情,我希望把艺术放在一个大的文化范畴里面来讨论。我觉得所谓的文化就是方式,方式是不能停止的,不管你处在哪里,就是处在市场好的时候,方式同样也要。没有这种基本的人文意识,文化是不成立的。文化一旦变成一种格式、一种僵化的东西以后,那将是对现实的一种弯曲,对人生的一种压抑。文化会在任何现实的变化当中找到新的方向,所以这个并不担心。管它什么危机,都会给文化注入一些新的东西,所以没有什么可奇怪的。
记者:你如何看待中国当代艺术30年,或者我们这样说,如果我们现在重新来肯定中国当代艺术,给它一个词语“中国当代艺术”。你曾经参与到“85新潮”里,现在30年过去了,你怎样理解什么是中国当代艺术?
毛旭辉:中国的当代艺术主要是发生在中国的创作。如果它是一个区域性概念的话,确实有国家和地理的概念在里边。但是这个东西并不重要,为什么?这只是为了交流的一种说法而已。我认为就像一个交通标志一样,这种提法并不重要。
记者:什么叫当代艺术?什么叫真正的当代艺术?
毛旭辉:我并不关心什么是真正的当代艺术,从我个人的角度,我只关心个人的艺术。就是一个人,他的艺术道路,能不能发展下去,能不能走下去,这才是我关心的。不管哪个地区的艺术,只要有人就有艺术,只要有人的生活就有艺术的产生。这个是我关心的。至于创作的是不是美国艺术,创作的是不是非洲艺术,创作的是不是中国艺术,这个概念本身不是特别的重要,只是一个交流的问题。我开始接触艺术的时候,我并没有非要去想达芬奇是哪个国家的人,梵高是哪个国家的人有那么重要吗?但是我相信,他是我们人类中的一员,这才是重要的。你说毕加索是西班牙画家,还是法国画家?这个有那么重要吗?或者说毕加索非要代表法国现代艺术,那这个代表人物,我们觉得他很重要。那么梵高是代表了荷兰的现代艺术,还是代表法国现代艺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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