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水天中
20世纪70年代是中国艺术荒芜的年代,就在那个年代,石齐凭借刻苦的修炼和艺术上的颖悟,从文化荒漠中艰难地伸展出艺术的绿芽。当人们在那个被政治斗争污染了的画坛看到石齐充满人情之美的作品时,确实有“耳目一新”的快意。
70年代末,石齐进入他艺术的快速发展期。他自树一帜的风格和形式,与当时中国人对自由、开放的明朗期望相伴而生。但多才又多思的石齐没有固步自封,他一直在思考和追寻中国绘画新的可能性。与许多同行不同,对本土绘画遗产和西方艺术的广泛观察、比较没有使他坠入文化民族主义的地窖,而是激励他投入艺术创新的波澜。他曾虚心研究林风眠、李可染、黄胄等人的艺术,但他没有模拟大师的步履,而是从这些富于创造精神的前辈手中接过个体创造的薪火。石齐曾有过这样的表述:“我是现代人,现代人就一定要有现代中国画,在我的思维中我不愿走老中国画的老路”。出于进一步强化视觉表现力和丰富绘画样式,以画出“现代中国画”的愿望,近几年他开始画油画。但这并不表示石齐放弃了原有的画路,油画只是石齐艺术之树的又一个枝杈,其根脉原出自一体。
石齐的油画作品之值得关注,是由于在油画中石齐显得更为自由,更为充分地表现了他的性格气质和他的审美理想,他对青春的热爱和对思想自由的憧憬。当然,也可以感受到这位性格倔强的艺术家对中国画坛清规戒律的弃之不顾。但多年浸润传统绘画的艺术积淀,赋予他的油画创作以含蓄、潇洒的气度,他不是在“塑造”和“堆砌”,而是在“挥洒”。粘滞厚重的油彩,在他手下变得轻盈飘忽。但他并没有削弱色彩在他画面上的分量,甚至于比一般油画家更注重色彩的表现力,饱满、鲜明的色块常常与深重沉着的线与面相互辉耀。
在多年绘画实践和对中西绘画广泛涉猎的基础上,石齐将他的艺术目标归纳为“具象、意象和抽象”的“三象合一”。我没有为此向他请教,但按我的粗疏理解,这不是一种系统的艺术观念,而是多种观念和手法的融合。在不同情况下,他尝试具象、意象和抽象不同分量、不同比重的融合与共存,用过去的说法是具象中“参以”抽象因素。正是这种参杂、糅合、并置与交叉,使他的近作与“正统”中国画、油画不同,别有一种如梦如歌的旖丽与恍惚。在他的油画里,流动、闪烁的色彩中,依稀可见现实人物影像的投影。那却不是生活中实有的具体人物,而是他内心深处挥之不去的感情印象,遥远记忆与情感向往的综合。画家站在现实与幻想之间,将曾经是“亲近”而且“逼真”的人与自然陌生化,打破千篇一律的绘画程式,于是也就改变了我们观看绘画的习惯性淡漠,迫使我们从新的角度去观看绘画、感受世界。这使他的作品远离“通俗”的浅薄,而拥有耐人寻味的艺术魅力
从初次看到石齐的中国画作品到今天,已经过去了三十多年时光。我们都进入老境,但从艺术思维的活跃与创作的激情而论,石齐仍然在日新又新。他多年的试验、思考归结为一点,就是在“艺术”与“功夫”之间划出了明显的界限。我愿更多的画家对此给予理解和认同。
2010年上元于京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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