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时间的意义因时代的脆弱本性而变得不稳定且极易消散之时,我们也可以看到蒋志在看似“相同”的作品中对于“意义”变形的敏感把握。如在不久前举办的《窄门》个展中,《安静的身体》和《歌喉》这两件作品均是对于上海双年展中展出作品的“复制版”:由一堆然放过的烟花残骸所建成的高楼大厦,组成了一个巨大的“love”。但当这堆无声之爱从公共的空间走入狭小的展厅之后,残存在它们身体上的黑色灰烬却让关于“爱”的联想更多了一份与个人情感相关的寂寥与落寞,或许“她”并不是一个行走在现实生活中的真实个体,但对于“她”的思念却始终弥漫在代表着过往绚烂的此刻残骸之中;而在那段被摄影机记录下来的生日颂歌中,由几百张电子生日贺卡所构成的声音方阵,正在电力的缓慢消耗中共同演绎着“Happy Birthday”的祝福之声。但当这段“祝福”像柔软的荆棘一样爬过了祖国生日的同庆时段之后,在影像中从喧嚣走向平静的循环声场又将具有公共性的“事件”隐喻带回到了针对个体的完整聆听中——对于作品的“重复”,在相同曲调(生日歌)的“重复”里构成了一段对于“重复”意义的疑问。那些看似是“重复”的细节,却正在被另一些并非是显而易见的因素所修正着,而这种修又将“重复”推向了具有绝对“差异”的两重边界之外——它们在参差不齐的躁动回响中慵懒地表达着没有具体目标的祝福,并在最后的谢幕中用声嘶力竭的嗓音透支着“事件”变化中的偶然性。而在这种透支重归寂静之时,我们又看到了蒋志用光所塑造出的、飘摇的孤单——一束强烈的光线,它曾穿越过蒋志对于虚构的迷恋(“事情一旦发生就会变得虚幻”2007),也曾照亮了蒋志对于现实生存中残酷诗意的尊敬与无奈(“事情一旦发生就会变成钉子”2007)——而在这件名为《片刻之光》的作品中,这束光线已经没有了企图照亮整个“事件”的强硬态势,转而变成一束来自窗帘之间的温婉日光。它照射着金鱼游曳中的身影,却并不想以清晰的边界来确认自我的存在,总显得若有若无,也正如蒋志个展“窄门”的策展人维洛里卡所说:“(这是)一道平淡无奇转瞬即逝的光,在一个寂静的空间里,稍不注意,就会一一错过。倒也无妨,反正同样看不见烟花,听不见演唱,而那道光,也只是‘一’道光,‘某’道光。”或许,在烟花燃尽后的寂寞散场中,未曾停歇过的流动性正是时间赋所予光线的最后诗性,它独自歌唱于某个并不为人所注意的角落里,等待着敏感的眼睛将它重新带回到舞台中央,并对着没有观众的看台独自起舞。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