艺术中国

我对色彩的浅陋见解

艺术中国 | 时间: 2012-03-08 11:15:19 | 出版社: 金城出版社

 

布歇:《梳妆的维纳斯》,1751,布面油画,108×85cm,纽约大都会艺术博物馆

 

有人说最美的色彩是这种可爱的红晕,它的纯洁、青春、健康、谦虚、羞怯,在少女两颊泛起。他这句话不仅透辟、感人和细致,而且真实。因为难画的是肤色,它是这种丰腴、平均的白色,既非苍白又非无光泽;它是这种难以觉察地透出来的红和蓝的混合色;它是血,是生命,它们使色彩画家徒唤奈何。那个对于肤色有所领会的人走了一大步,相比之下余下的功夫算不了什么。多少画家对肤色至死也体会不到,无数别的画家将来到死也没有体会到。呢绒布匹花色繁多,对于着色艺术精益求精,裨益不少。有一种很难保证得到的魅力,是一个讲究色彩调和的大画家的魅力,我不知道怎样对你讲清楚我的思想。你看画里有一个穿白缎子的妇人,你把画的别的部分盖起来,光看她的衣服。这缎子也许使你觉得又脏又没有光泽,不大真实。你让这妇人再回到包围着她的事物中间,霎时间缎子和色泽又恢复了原来的效果。这是由于整幅画的色调太弱,但是由于每件东西的色调也相应减弱,每件东西的缺点便看不出来,和谐补救了它的缺点,这是日落时见到的大自然。色彩总的色调可能是弱的,而不是不真实的。色彩总的色调可能是弱的,而和谐却没有受到破坏。相反,正是刚劲有力的色泽难与和谐结合在一起。做白色的画和做明亮的画,是很不相同的两回事。假定两幅画之间铢两悉称,那幅较明亮的肯定会更加使你喜欢,这是白昼和黑夜的分别。我心目中真正伟大的色彩画家究竟是怎样的呢?就是那一个能表现大自然的色调和一些照得很亮的物体,并且能使他的画协调的画家。

色彩也如素描一样,也有歪歪扭扭的画,而一切歪歪扭扭的画都是品位不高的。有人说色彩有友色和敌色,这句话说得不错。如果他是说有些色彩很难互相配合,放在一起它们截然分明,如果它们直接相邻,即使空气和光这两种能使各种色彩协调的元素也很难使人忍受。在艺术上我决不会把彩虹的次序颠倒。在绘画上,彩虹好比音乐的基础低音,我怀疑有哪个画家会比一个稍微讲究装饰的妇人或一个熟识本行的卖花女更加懂得这种学问。但是我很害怕胆小的画家根据这一点笨拙地把艺术的界限缩小,自己搞出一套浅陋狭隘的手法,一套我们行里叫做成规的玩意儿。事实上,绘画里有这样一种墨守成规的人,对彩虹一步都不敢偏离,人们几乎总能猜到他怎样做。如果他使用某种颜色画一件东西,不用说了,一旁的那件东西一定用同种颜色,这样,看见画的一个角落的颜色,其余的部分全都知道。他们一生只是把这个角落搬个地方罢了。这是一个活动的点,在一个表面上来回移动,停下来,待在它喜欢待的地方,但是跟在后面的永远是同样的行列。他好像一个王公大人,他只有一套服装,仆从穿着同一套制服。韦尔内和夏尔丹的做法就不是这样,他们凌厉的画笔喜欢不顾一切将自然里各种色彩与色彩的浓淡深浅混合起来,笔下千姿百态,又极其和谐。然而我并不怀疑他们有一种固有的和有限的技巧,要是我肯花点工夫的话,我会发现它的。因为人不是上帝,艺术家的画室不是大自然。你们可能认为,使自己更善于使用色彩,学画一点禽鸟花卉不会有什么害处。不,朋友,这种模仿不能使你们对肤色有所领会。你们瞧瞧巴雪里埃,当他看不到玫瑰花、水仙花、石竹花时,他变成怎么样了。你们建议给维恩太太画一幅肖像,然后将这幅肖像送到拉都那里去。不,你们不要送去,这个坏家伙对他的同行没有一个看得起,他不会说实话。还不如建议他,他善于画果肉,让他画呢子、天空、石竹花,画雾气笼罩的李子、毛茸茸的桃子,你们会看见他画得多么娇丽。而这个夏尔丹呢,为什么人们拿他的静物画当做自然本身呢?因为他随时都能画出果肉来。但是最使大色彩画家恼火的,就是肤色的瞬息万变,转眼之间,肤色由鲜妍而衰萎。正当他的眼睛盯着画布,画笔忙着给我画像的时候,我变了。当他回过头来,我已经是另外一个人,脑子里想到了勒•勃朗神甫。我感到厌倦,我打呵欠。特吕勃勒神甫露面了,我脸上有一副讽刺的神气。看见我的朋友格里姆或我的苏菲出现在眼前,我的心房跳动了,脸上露出一副温柔和安详的神色,欢乐从毛孔里沁透出来,心情舒畅,血管摇荡,不易察觉的色调从血液中透出来,使脸孔泛起红晕。果子、花朵在拉都和巴雪里埃全神贯注的目光底下起着变化。人的面孔把他们折磨得多么苦啊!在人们称为灵魂的这股轻微多变的气息无穷的往返回复之中,这幅画布摇动不已,忽张忽弛,色调时而鲜妍,时而黯淡。但是我几乎忘掉和你们谈表现情欲的色彩了,然而我刚才正在紧紧靠近它。每种情欲不是都有它的色彩吗?一种情欲的各个瞬间色彩是一样的吗?在愤怒中色彩也有浓淡深浅之别。它使面孔殷红,两眼便亮晶晶的。愤怒到了极点,心情阴郁而不宽松,两眼便茫然若失,前额和两颊变得苍白,嘴唇颤动和发白。女子在温存之前,温存之际,温存之后,脸色是始终一样的吗?啊,朋友,绘画的艺术真是不可思议!我用两句话讲出来的东西,画家花一个星期才勉强画出一个草图。他的不幸,就是他和我一样,他知道,看见和感觉到,他却无法画出来和使自己感到满意。因为他的感觉督促着他,使他错估了自己的能力,将一幅杰作糟蹋了。他没有意识到,他正面临艺术的极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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