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良揉搓着额上的撞伤,一面哄着她说:“我的孩子,这是何苦来!撞伤了身子,碰破了面相,那可怎么得了!你自己不心疼,我还心疼……”玉良未等她说完,就推开她的手,要挣脱她的怀抱。她哪里肯放,强按玉良在石凳上坐下,又摸出丝手绢给玉良抹着泪说:“好了好了,我的好孩子,不要耍孩子脾气了。干妈我心肠软,看不得这种可怜相,特别是你,干妈一看就喜欢的人。”鸨儿似乎真的动了感情,流出了眼泪,她边擦泪边继续说:“唉!我也是个苦命的人啦!没儿没女,没人心疼。孩子呀,你也无父无母,怪可怜的,你就做我的女儿吧!你现在年龄还小,妈不会叫你做为难事的。以后我找人教你念点书,学学唱歌弹琴,将来不想干这行,也可以改行的。妈说话算话。” 玉良对她的话好像无动于衷,既没点头,也没摇头,只是低头继续哭她自己的。鸨儿没奈何,板起了脸命令小兰说:“小兰,你好好陪着妹妹玩儿。她若有个闪失,我可饶不了你。”她走了,潮湿的鹅卵石小径上,留下了快节奏的“咚咚”脚步声。 小兰一直默默地站立一旁,静观干妈的表演,见她走远了,这才拉起玉良的手抚摸着说:“好妹妹,别难过,只怨我们命不好。还是回去再说吧!” 天是什么时候黑下来的,她们不知道。怨恨和绝望,使她们忘记了饥饿和时间。 半夜过后,天上突然雷声大作,狂风卷着骤雨,拍打在她们的窗户上,把两个未成年的小姑娘吓得紧紧相偎在一起。同陷泥淖的悲惨命运,使她们两个自然而然地互相帮衬起来。 这一夜玉良仿佛突然长大了好几岁,开始领略到了一点人生的险恶,她恨舅舅,恨干妈,为什么他们都做好了圈套来坑害自己?据说改朝换代了,为何女人的命运还是那么悲苦?难道我们就愿意在这个人间地狱里呆下去?突然,她一把捉住小兰的手急急地说:“姐姐,我的好姐姐,我们逃走吧!就是讨饭……” 小兰忙抽出一只手,捂住玉良的嘴,悄悄地告诉她说:“好妹妹,快莫说,来到这里,就莫想逃出去!”她惊慌地四下望望,帮玉良脱掉衣服,对着玉良的耳朵说:“不要胡思乱想了,要吃亏的,睡下来,床上对你讲。” 两个小姑娘并头在被筒里,小兰近乎耳语地对玉良说:“打消逃的念头吧。前年,有位姐姐才十六岁,干妈为讨好一个恶棍,要叫他来给那个可怜的姐姐破身子。那天,干妈叫人给她开脸时,她就吓得发抖。后来趁人不注意,从后院墙上翻过去,已经逃到码头了,还是被追了回来。干妈为了惩罚她,也是为了杀鸡吓猴,叫来好几个干兄弟,对这个小姐姐百般糟蹋,轮番蹂躏,活活地把这个小姐姐折磨得只剩下一口气,然后又卖给了一个小流氓。后来,就没哪个敢跑了。”小兰用衣袖擦去涌出的泪水,又说:“干妈的神通可大了!商会老爷,米行老板,帮会的头头都是她的干兄弟。小姐妹们的苦只能吞到肚子里去!” 玉良吓得一把抱紧了小兰,呜呜地哭起来:“姐姐……” “妹妹,过一时算一时吧。我们还小,这几年还不会……你睡吧!”小兰把玉良抱得更紧了。 夜,墨黑墨黑,风吼雨啸,掩住了她们的抽泣声。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