客人离去之后,阿格妮丝什么也没对我说。那天晚上我爬上床,在她身旁躺下,她依然沉默不语,不过并没有翻过身背对着我。她仰卧着,眼睛盯着天花板。我吹熄蜡烛,房间顿时陷入黑暗,我什么都看不见。我转身向她。 “你知道我也不想走。我不得不。” 一片寂静。 “我们需要钱,现在爸不能工作了,我们一无所有。” “一天八毛也没多少钱。”阿格妮丝的声音哑哑的,仿佛喉咙里结了蜘蛛网。 “至少可以让家里不缺面包,或者吃到一点乳酪。也没那么少。” “只剩下我一个人。你们就把我一个人留下来,先是法兰,然后又是你。” 去年法兰走的时候,全家人中就数阿格妮丝最难过。以前他们两个老是像猫一样动不动就打架,然而他离开之后,她闷闷不乐了好几天。十岁的她是我们三个孩子中最小的,她出生以来法兰和我就始终在她身边,她从来没有想过有一天我们会不在。 “家里还有爸和妈,我每个星期天也都会回来。而且法兰本来就会走,也没什么好惊讶的。”很久以前我们就知道,我们的兄弟满十三岁之后就要去当学徒。我们的父亲辛苦存了一笔钱要付学徒费,而且嘴里总是不停地说法兰会学到这一行之外的知识,到时候等他回来,他们父子俩可以合开一家瓷砖工厂。 如今我们的父亲坐在窗边,不再提到未来。 意外发生后,法兰回家待了两天,之后他不曾再回来过。最后一次见到他,是我跑到城外他做学徒的工厂去找他。他看起来精疲力竭,两条手臂因为长久以来拖拉烧好的瓷砖出窑,从上到下布满了灼伤。他告诉我,他从清晨工作到半夜,有时候甚至累得没有力气吃饭。“爸从没说过有这么累,”他愤愤不平地埋怨,“他老是说他的学徒经验塑造了他。” “或许吧,”我回答,“让他变成现在这样。”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