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代的皮屑》
文/ 鲍昆
垃圾,是现代以来城市化的产物。当人类告别田园般的自然经济生活之后,人类开始为了自己不能满足的欲望生产垃圾。尤其是机器时代以后,人类垃圾的生产能力就像是获得了爆发力,因为我们所有使用和享受的一切物质器物最终的命运是变成垃圾。也就是说,有多少物质化的生活用品就会有多少垃圾,它们是完全成正比的一组对称物。每一处优美漂亮的景观必然会伴生另一半丑陋的垃圾。资本主义更是让人类垃圾的生产规模化了,资本增值的代价就是垃圾的规模化。钞票的积累离不开垃圾的累积,财富是建立在垃圾之上的。
无休止的欲望,无穷的垃圾,地球正在进入垃圾时代。垃圾充斥着这个世界的每一个角落。生产垃圾、承受垃圾似乎是当代人类的宿命。人们对垃圾的存在视而不见、充耳不闻。垃圾多了,无处安放,于是人们焚烧它、掩埋它,在垃圾堆上铺上草坪,盖上新房,继续下一轮的垃圾生产。也有人说,垃圾是资源,可以变废为宝,垃圾的生产于是又获得理由,并为资本的扩张找到了新的投资热点。其实这一切的背后都是资本利益的作祟,因为它无休止地向前滚动,滚动中抖落的皮屑就是垃圾。
垃圾污染环境,垃圾又是能源,围绕着垃圾的是利益和政治。国家之间、地区之间为垃圾博弈不断。一些人靠垃圾为生,也有人因为垃圾而致富,更有人因垃圾倒下。垃圾最后成为政治。
王久良用一年多的时间把一个城市的垃圾现状记录给我们看,令我们震惊。我们在无边无际的垃圾之后看到的是那些现代景观的崛起,它们是那么美丽妖娆,甚至让我们忘记了自己正在被垃圾所吞噬。
展览内容概述:
《垃圾围城》图片与纪录片展映
在一年半的时间里,王久良通过对北京周边几百座垃圾场的走访与调查,最后用朴素与真实的影像向我们呈现了垃圾包围北京的严重态势。这些令人震惊的影像,让我们得以具体知晓垃圾对我们的生存环境,以及日常生活所造成的伤害与威胁。在本次展览中,王久良《垃圾围城》的全部摄影作品,以及同名纪录电影将全面展示。一些新公示的影像中所揭示的新的深刻问题,期待能持续地引起社会公众的正视。那就是——垃圾之前的资本主义商业消费生产以及因之所带来的我们的生活观问题。
事实上,通过前段时间媒体对部分作品的传播,已经引起政府相关部门对垃圾处理的系列政策的密集出台,并亦卓见成效。作为摄影参与社会变革的成功范本,《垃圾围城》显示了作为艺术之外的现实意义。在展览开幕期间,我们将就摄影在当今社会变革中的作用同诸多学者展开积极地探讨。
《城边》系列作品
在京城边缘,数以十万计的拾荒大军是垃圾分拣与回收的主力,若没有他们的辛苦,北京恐怕早已被垃圾淹没。仅是在这座位于卢沟桥以北永定河西岸的垃圾场上,高峰时就聚集了2000多名来自外地的拾荒者。他们处于整个垃圾食物链的最底层,其生存之艰难从这组图片中可见一斑。但这组图片并没有刻意地表现他们的穷苦与哀愁,相反,王久良在自己这些抛却了戏剧冲突的平淡影像中向他们表达着由衷的敬意。
现在,影像中所有的拾荒者已经离开曾经的“现场”,他们又追随着垃圾迁往别处。剩下的这座巨大的垃圾场,将是2013年世界园林博览会的举办场地。但我们知道他们没有消失。他们还在。
《果咖》和《北京饭店》大型装置
在垃圾场上,王久良同样也是一名拾荒者,在这里将展示两项他所收集的垃圾。一,是从垃圾场上捡回来的四大卡车因为过期而被偷偷倾倒掉的速溶咖啡。这些咖啡的塑料包装无论是填埋还是焚烧均难规避环保的质疑。面对这些垃圾,我们将如何处理?然而这不是问题的重点,作品真正拷问的是具体产品生产厂家的社会责任以及更广范围内资本行为的意义。
二,是从垃圾场上捡回来的大量北京饭店的一次性拖鞋。这些肮脏的拖鞋让我们看到了饭店显赫招牌背后的龌龊,也让我们看到了我们自己日常消费行为的影子。我们以舒适和健康的名义享受便捷,殊不知这种生活方式最终却给我们和后代所带来的更大伤害。
这两项内容也是目前王久良已经开始的暂定名为《超级市场》主题创作中的部分。在《超级市场》中,王久良将借助对具体的垃圾废品的审视,去探讨日益严重的垃圾污染、资源浪费以及我们所处的消费型商品社会之间的某种必然联系,并以此对社会消费文化以及无节制的个体消费行为进行尖锐的质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