问:大学四年一定给您留下了很深刻的印象吧,您能说说当初在史论系的学习生活吗?
答:在中央工艺美术学院史论系学习,我最大的兴趣是读古今中外的图书。有时一个学期几乎会填满了一本借书证。而且还购买了许多的书,毕业返回西安时,大约有10个纸箱,这其中购书的钱大部分都是勤工俭学获得的收入。
前一段给《装饰》杂志写稿,找到了大学毕业时候发表在校报上的旧文,是小结学生时期的心得:
我生于古都西安,从小就对中国传统文化很有兴趣。四年前一个偶然的机会,进工艺美术史系读书,注重对中国唐代社会的研究,希望从中寻找中华民族的底气和根基。现在,我已告别学校踏上人生的新征途,感慨万千。
作为一个现代社会的青年,接受良好的系统的正规的文明教育,对于人生目标、生活观念、心理素质及精神状态都有极大益处。
长期的学生会工作对于自觉完善自我人格来说也是非常重要的。我学习帮助别人,观察生活和驾驭生活,这无论是对于创作或学习都是必要的。
史论系作为一个新设的系,许多东西还有待探索,但是这里有更大的优势便是读书。通过读各种各样的书。培养自己能看、能想、能说、能写的能力,朝着人类智慧的更高层次接近。
社会发展到今天,应该是需要学者型+社会型的人才,而不能像过去那样总坐在斗室中闭门造车。因此,培养自己的开拓精神和工作能力,以备走向社会报效祖国有用武之力。
一个人不可能不受生活范围的局限,读书亦如此.一个图书馆的书并不是对每个人都能满足的。关键在于你是否有意识去从中选择那部分没有人读的或是别人读了但又忽略了的书,从中获得知识。认真研究一个人成功的足迹,就会发现每个人都会有成功的微妙点,因此,要善于在迷茫中引导自己的思路,奔向光明的出口,人生经历毕竟有限,而要正确认识这个复杂的世界,只能不断地变换角度。(《长歌行——我们毕业了》)
这里,我讲一次上大学时的经历和感受。
记得有一年同学们结伴赴敦煌参观,一天黄昏无事,我与几个同学攀到莫高窟顶上的鸣沙山去玩。敦煌的时差与西安一样,晚2、3个小时,那天到了鸣沙山前时,有登高一览的愿望,结果豪言一出,而无人相随,但是无法改变,只好只身攀登。于是,翻过一个沙梁,前面又是一个沙梁,夕阳已经被沙梁牢牢地压住了,鞋子因进沙子早已脱去,汗水却随气喘不停淌流,只身进入沙海,而前不见古人,后不见来者。但是绝不能后退,只能极力攀登,这时是手脚并用,爬、溜、跳、蹬,翻梁越岭,终于达到了一个可以望见太阳的高峰。太阳如一团火,笑眯眯的张着笑脸,眼前仍是一道道绵绵不断的沙梁。极目远眺,感慨不已。
风劲沙有音,云高山无峰。鸣沙山是风起沙鸣,每到黄昏,气温变化,风云流动,我听到了沙鸣的声音,急忙地往来时山下跑去,但是,没有路了,只有大致的方向。于是又是一番跑、跳、滑、溜,到了山下,天已经黑了,摸索着走到小路边,远远地看见有人影,原来是同学在等候我,他们说,我们还以为你回不来了!
后来我想,一个人在山下观望等待,固然安全,但是,缺少了领略山顶无限风光的机会,攀登高峰,意味着艰难和风险,却有着别人无法体味的丰富人生。有了这次经历,也就有了“夸父逐日”的体验,有了对自然和人的多重认识,也就有了今日的机会和心情。
问:您毕业之后在就业方面有没有遇到坎坷呢?
答:大学毕业时,我希望回到西安从事唐代工艺美术史的研究,加上赵家的旧事未了,婉拒了学校已经决定留校的盛意,改变了几乎已经形成的轨迹,执拗地回到了西安。但是,回到西安,我的“工艺美术历史”学业选择却遭到了一种限制。
记得1987年7月17日,我回到了西安的第二天就去高教局报到,但是学生处主管人员却让我等待,并说可以自己联系单位,于是我立即去了陕西人民美术出版社、陕西省美术家协会、碑林博物馆、陕西省艺术研究所、陕西日报社等十几个单位,除了陕西人民美术出版社的美术史家令狐彪先生(1989年去世)希望我去出版社工作外,其它单位皆不欢迎。后来陕西人民美术出版社的其他领导也不欢迎,令狐先生无奈中推荐我去大雁塔旁新筹建的唐代艺术博物馆,我兴冲冲地干了一月,起草过博物馆的《陈列大纲》,却发觉馆内矛盾重重,只好退了出来。当时陕西历史博物馆正在筹建,我又去联系,一拖再拖,无奈中找到了副省长孙达人先生,孙达人先生过问之下,仍然得不到解决。我又去陕西师范大学艺术系联系,也被拒之门外。我当时几近困顿,真是欲哭无泪。
我少时苦难,青年求学,满怀信心地返回故地意欲振兴文化,却连立足之地都没有,这么大的西安竟与我无缘?那些日子,中央工艺美术学院的学生处长马腾文老师写信鼓励我安慰我,说如果不行,尽快返回北京,重新分配。我执意离京,义无返顾。当时执拗地认为,人生在青年时期出现的逆境和败局必须极力挽回,否则就会形成惰性的习惯,左右着后来的人生。
我枯坐于环城河边,思考着前途,突然想起西安美术学院,我一位大学同学的姑姑杨学芹老师在那里,我想应该去问一问情况,当时并不乐观。杨老师热情地帮助我,建议我放弃教工艺史课(当时也没有这门课),改教《艺术概论》,因为她就是这个课的退休教师,目前还返聘顶着上课,我来就可以替她。通过了一次试讲,过了几天,杨老师告诉我可以报到了。这是杨老师对我最大的恩惠,也是杨老师2001年5月去世时,我在追悼会上给她磕头的初衷。
1988年4月18日,离我第一次去高教局整整9个月,我在西安美术学院注册,结束了待业流浪的生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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