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待花开”王华祥个展即将于2014年5月24日—6月3日在今日美术馆呈现。王华祥的艺术以变化著称。即使是同一风格的作品,每幅作品都有小的变化。每十年都要发生一次大的变化,从风格到媒材的彻底变化。80年代中期开始创作木刻版画,到90年代中期开始专注于油画创作。变化之大,让人不敢相信是一人所为。王华祥的木刻版画,具有明显的现代主义风格,而他的油画作品则属于典型的后现代绘画。大约从05年开始,王华祥终止了他的后现代风格的油画创作,2006年在中国美术馆举办的个展“整容——王华祥的美术史肖像”,是他的后现代油画创作的总结。尽管无论在学术上还是在市场上,这批作品的反响都相当不错,但是王华祥决意开始新的探索。
自此之后,他开始了观念雕塑、装置、行为和绘画创作,与木刻版画的现代主义风格和整容系列油画的后现代主义风格全然不同,当我们回过头去看他最近的创作,居然很难把它们归入某种风格之中。在近些年的探索中,王华祥有意避免风格化,或者有意打破风格的局限,进入一种完全自由的表达状态。这种无风格的状态,正是当代艺术的典型症状。王华祥用三个十年,走完了从现代、后现代到当代的历程,我们可以笼统地将这个历程称之为中国当代艺术的历程。只不过这个历程通常是由不同艺术家走完的。比如,有些艺术家只专注现代主义风格,有些艺术家只专注后现代风格,还有些艺术家在当代领域中探索。由不同艺术家,甚至不同时代的艺术家完成的探索,王华祥以一己之力完成了。这除了艺术家好变的性格之外,也得益于整个时代的急剧变化。好变的王华祥生活在急剧变化的中国,于是有了一些看上去全然无关的作品。
但是,如果我们接近王华祥,就会发现,这些变化并不是偶然的。用现代主义来对抗社会主义现实主义,是80年代中国艺术家采取的普遍策略。当这个任务在90年代完成之后,现代主义就有可能因为失去了对手而成为肤浅而僵化的形式主义。后现代引起的思考,可以将艺术从肤浅而僵化的形式主义中解放出来。王华祥在“整容”系列油画中所做的一系列拼贴,如中西拼贴,雅俗拼贴,虚实拼贴等等,成为中国少有的符合后现代定义的绘画,尽管后现代是一个充满争议的概念。但是,后现代也在风格化中作茧自缚。王华祥之所以不再继续“整容”系列油画的创作,原因就在于当拼贴成为风格之后,它就成了一种形式主义的游戏,尽管继续创作有可能增加中西美术史的知识。
当王华祥放弃了现代和后现代风格之后,他的艺术就进入了当代状态。当代与现代和后现代的最大区别,就在于前者不是某种风格,或者拒绝风格化。王华祥创作的雕塑、装置、行为和绘画,让人感到震惊或别扭,原因在于我们无法把它们归在某种风格之中来理解。王华祥在挑战艺术界中的习得词汇,他将自己放逐在一种未定状态,连自己也不知道方向和后果。用歌德的话来说,他不再前瞻,也不再后顾,而是集中在现在,集中在当下的感受。当艺术超越名利考虑之后,剩下的就是说真话。王华祥敢于说真话,甚至敢于曝露自己隐秘的心理活动。尽管弗洛伊德主义现在已经不再时兴,但是将艺术视为无意识的升华或者白日梦的看法,仍然具有一定的解释力。
王华祥近来的作品,都是他真实的心理写照。但是,王华祥没有采用现实主义的方式,因为隐秘的心理活动没有任何现实事物可以与之匹配。他也没有采取表现主义的方式,过于严肃和直接的表现主义方式容易给人造成压力。王华祥进入了超现实的领域。但是,为了避免超现实主义风格,他在局部采取了古典油画的技法。这里古典技法与现代风格的结合,没有导致后现代主义的拼贴风格,而是在表达艺术家的真实感受。作为一个受过严格训练的学院艺术家并且一直从事学院教育的艺术教育家,不讲究技法倒显得不够真实。在这里,我们再次看到王华祥在有意识地避免风格化。当代艺术重观念轻技法的趋势,并没有让王华祥违心地放弃技法,哪怕对技法的追求有可能让作品看上去不那么“当代”。然而,正因为如此,王华祥才创作出了真正的无法归类的当代艺术。
王华祥不断变化的目的,是要抓住真实。这并不是说他的现代主义木刻和后现代主义油画就不真实,它们在创作它们的年代是真实的。但社会在变化,艺术家在变化,如果还要追求真实,势必会导致艺术风格的变化。因此,尽管王华祥的艺术风格在不断变化,但是追求真实的冲动始终未变。这里的真实无关美丑,无涉善恶。它有点像现象学所说的“回到事物本身”。我们习惯用美丑善恶等概念来看待事物,而艺术总在概念之外。一旦让我们放弃这些概念,直面事物本身,就会有一种眩晕,一种类似于柏拉图的“洞喻”中所说的眩晕:一个被缚在洞穴中奴隶,习惯将墙上影子当作真实事物,当他获得解放走出洞穴看见阳光下的真实事物时,就会眩晕。王华祥的作品会让我们眩晕,也会帮助我们克服眩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