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水墨作为一种心灵的观照和情感的宣泄走入画中,它自身就具有了灵魂。善读画者,必善观笔墨,尤其是中国水墨画, 水墨灵气的焕然充沛与否直接主宰了画的品质与格调。宋苍然先生是一个诗人,学者,胸襟开阔而不与俗流。其诸多人生感悟,生命体验一旦融入笔端发之为墨,为画,岂不奇哉?
大约有三四年的时光,没有看到这位当年热血慷慨悲天悯人的诗界老哥了,近日忽观其画空灵透彻,高古精灵,大有恍如隔世之感。真可谓“造化钟神秀, 人生日日新”啊! 在这里我没有必要具体阐释苍然先生水墨画的技法传承和其原创精神,仅仅在其画作中传达出来的天地灵气诗禅境界就很是耐人寻味。纵观其画可以发现,他是一个严肃而又空明的画者,在一种超然隐忍中玩弄笔墨,抒写情怀。他时常在一种苍茫沉郁的背景下,以精细的甚或文弱的笔触描写景物,或三两株细树,或一两个古人,每每成为画中主体。这样的物象当然不是可以用栩栩如生来形容的,它们或孤傲或奇崛地向我们传达着某种精神指向和文化暗示。当苏珊·朗格所谓的“一种有意味的符号”在作品中出现,这画就成为了艺术。就中国文人画的传承来看,历代文人艺术家也正是在不遗余力地追求这种文化上的自足或自娱。基于此,苍然先生的水墨画无疑是成功的。
近来,我在就艺术的本质和其社会功效的思考中恍然有了类似禅境的体悟,明显地感受到,对待艺术我们思考的不是太少而是太多了。一个真正的艺术家当然不乏其个人艺术思想的积淀,而思想又真正是使我们进入艺术之境的某种障碍。尤其在具体的艺术创作活动中,只有停止思想才能进入忘我之境,才能在一种心手双畅的状态下抒情达意,撷天地灵气而不自知。我欣然写了“进入艺术,停止思想”这样几个字,张于书房以之为铭, 至少我目前就是这样一种认识。有意味的是,我的这种认识和苍然先生的画境不期而遇了,在我某种艺术理想和奢望中,被他的那种清纯甚至有些无知无欲的艺术情景和水墨表现所感动。看,画中那个造型奇特面目混沌的老者,悠然自得陶然忘机,仿佛在那里坐了几千年,从老子到庄子,从圣贤到凡愚, 这难道不就是他个人内心真实的写照吗?
古人云:禅若水,若茶,饮者自知。我无法猜度禅的广大境界,而没有清静澄明之心是肯定不能体悟禅境的。我们知道,中国画乃至一切高级艺术的最高境界也正是使人去尘离俗走向清雅之境的。雅俗水火,其势断然。所以有了像黄宾虹、陈子庄这样的艺术大师一时难于被世人理解,而艺术自从被艺术家创造了就来到了世间,它肯定不会因为被人理解与否而增减其色。
笔者曾戏言:“两个凡是:在艺术上,老婆说好的就一定不好,老婆说不好的就一定是好。”这也被我一位尊敬的女士戏称为:光棍理论。事实上,虽是戏言但也说明了艺术这种东西,仅仅是艺术家一个人的事,一个人内心的事,甚至是艺术家某种特殊状态下的灵感一发。与最象征世俗生活的“老婆”一词真的无关,甚至正好“背道而驰”的。当黑格尔说“艺术的最高形式是宗教”时,我们为之动容,感慨。而我认为一切宗教的旨归正是一个人内心的觉悟与超脱而不是别的。
我不知道苍然先生诗画之余是不是真的参禅悟道了,抑或他本身就具有某种潜质,在他的画作中所充盈的禅静意境是难能可贵的。仅此一点就会令许多画人“踏破铁鞋无觅处”的。在这里,一切机巧的技法都将退往二线了,一种明心见性般的透彻让人恍悟艺术就在我们身边,艺术就是我们内心那些真实的梦境的实现。(苏鼎)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