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孔洞与分段的意味—亨利·摩尔雕塑造型浅析

艺术中国 | 时间: 2009-10-14 09:08:43 | 文章来源: 中国美术家

对于处在同时代的人们而言,这些经历不足为奇。因为,多数人而言,艰辛生活的烙印是很明显的。仿佛是人生长河中的苦水,终日萦绕着你这片无救的孤舟;它就象雕塑刀的镌刻,永远停留在脸上。艰涩的痛苦,使其难以以摆脱。它时常漂浮在眼前,久久不能离去,直到生命的最后一息。鲁迅笔下的祥林嫂,就是这样一个典型。但是,对于另类人而言,却是深深铭刻在灵魂深处,成为未来人生的滋养。他们能够摆脱生命中的阴影,超越生活中的磨难。它的浸润,会使这些人具有更加强大的生命爆发力,并从中寻找出生命的起点,感悟出生命的伟大力量。以此为契机,创造出令人受到鼓舞的精神力量,成为人类为之吸吮的精神食粮。雕塑家亨利·摩尔,就是这样一个感悟生活,创造艺术生命的大师。

  从亨利·摩尔的经历可以看出:他出生在一个动荡时代,残酷的战争灾难与早期的艰苦生活处境,无疑会给他带来深刻的磨练。这对于他的雕塑艺术风格的形成,起着极其重要的作用。但是,按弗洛伊德的人格结构理论来分析,对于亨利·摩尔的雕塑创作来说,真正地、更深层地源动力并非只是这些复杂的生活历程。也就是说,另有一种强大的驱动力量——源自本我的潜在作用,促使他创作了那些举世之作。弗洛伊德认为,人的自我是由本我(id)、自我(ego)和超我(super-ego)三个部分组成。本我是一个原始的、与生俱来的、无意识的结构。它完全处于无意识状态中,它是人们所有的热情、欲望、本能的习惯根源。其一,本我遵循着一种维乐原则,它要尽快发泄掉由于外部和内部刺激所引起的兴奋,使人如释重负,快乐舒畅的感觉油然而生。如果,人的紧张感不能完全被消除,会给人造成不同程度的挫折与不畅,它会促进本我的发展,由于本我遭受挫折而得到发展的过程被弗洛伊德称之为“主要过程”。在“主要过程”中,感觉系统、运动系统、知觉系统和记忆系统都参与其中,提供消除和减弱紧张所需要的物体的记忆表象。在“主要过程”中,“知觉认同”是排泄紧张的手段。所谓“知觉认同”是指本我,认为记忆表象和知觉本身是一致的。如夜间做梦就是“主要过程”的一个例子。其次,本我是心力的主要来源。人的全部本能、欲望都存储在本我之中,它是各种本能的活动中心。再次,本我不受理性和逻辑法则的约束,它没有价值观念、伦理和道德法则。它始终以满足本我的欲望为目的,并为达到这个目的而不顾一切。

  从本我这一人格结构元素的作用来看,真正对亨利·摩尔产生影响的“主要过程”,应当是下面这些抹不掉的记忆。这些事件的积淀,成为他终生为艺术努力的潜在资源,滋养着他的艺术生命。这些事件是:一、在他的自传前言中,约翰·赫奇科提及的是在孩提时代一件曾经对亨利·摩尔有过影响的事情:他父亲非常喜欢烘苹果排,因此,亨利·摩尔必须到潮湿、黑暗的地窖里去拿苹果。可他又非常怕黑,所以他总是侧着身子走下阶梯,使他的一只眼睛看着明亮的入口。后来,每当他创作雕塑凿到深处的时候,又想起了那个地窖,总感到想找个出口。二、亨利·摩尔的妹妹埃尔西是家里最小的。她非常喜欢跑步,而且总是第一个跑到目的地。因此,他鼓励妹妹尽可能的加快速度,并且,越来越激烈地训练她。但是,后来埃尔西死于心脏病。多年来,这件事使他一直很内疚,总是不断的自责自己。三、亨利·摩尔上中学的时候,每个星期三都跟同学们去屠房。他们站在门口,看屠夫把牛、羊击倒或看已经准备好要屠宰的公牛。自传中是这样描绘的:“两三个男子抓住绕在牛脖子上的绳索,再把绳索穿过固定在屠房墙上的环子。于是男人们就可以把这头动物慢慢地拉过来,把它的头拉得仰面朝天动弹不得。这样弄好之后,他们开始动手杀戮。先用斧子的尖头打击它直到它失去知觉,然后就开始戮伤它,把它的血放出来等手续。尽管那是可怕的一幕,但我们还是说:‘走,我们去看那个屠夫去。’”四、亨利·摩尔十八岁应征入伍,去法国作战,他冲到其他人的前头向敌人开火。他认为,“这是我的第一次对真正生活的体验。”在坎姆伯莱战役中,尽管他们获得了胜利。但是,为之付出惨痛的代价是400个出征的战士中,只有包括亨利·摩尔在内的42人生还。五、二战时亨利·摩尔在伦敦的工作室被炸后,住在郝格兰。每周里,他有两天要回伦敦,晚上在地铁画速写,表现逃避轰炸的避难者。他的传记中是这样描绘的:“我不能够在现场作画,那样就会象是在奴隶的底舱里画的。”“我从未看到这么多斜倚的躯体,甚至火车隧道竟然看起来象我的雕塑上的孔洞。并且在这不吉利的紧张气氛中,我注意到许多不相识的人们踡曲成一团形成一个亲密的组合形态,并且孩童们当火车在脚边呼啸而过时仍然酣睡着。”
  从亨利·摩尔这些足以使他终生都在不断重复的记忆,完全可以找到蕴含在他的雕塑作品中更深层意义。我们知道,亨利·摩尔的雕塑材料多选用青铜和黑、白大理石,可概括为三类不同题材:卧像、母与子和内外结构。他用孔洞、薄壳、套叠、穿插等造型手法,把人体异化为有韵律、有节奏的立体空间形态。从造型的语言来看,他的雕塑不刻意变化,手法明快,造型几乎接近自然形体,概括简洁。最突出的特点,就是在造型的某些部位,将形体的两个面用孔洞联系起来。深邃的空间中透着光明,起伏的形体表面隐含着内部的幽深。大小不同的孔洞,给人以无限的思绪与联想,是神秘的幽谷?还是恐怖的泉源?还是莫测的时间隧道?这些孔洞直接把人们带入一个超越时空的境界,使人忘却现实中的一切。另外,亨利·摩尔的雕塑多采取分段式把所表现的主体——人体,分为两段或三段,加以重新组合布局,制造出一种新的空间。这些原为一体的分段人体,一部分被丢弃,剩余部分被放置在他认为需要摆放的地方。在重新的组合状态下,段落式的斜倚人体,令人难以名状。那么,我们能否这样判断,亨利·摩尔创作这些雕塑的真正源动力是这样形成的:

  一、孔洞源于亨利·摩尔童年时代在地窖里产生的恐怖。那些连通的透着光亮的孔,那些没有穿透的幽黑的凹孔,那些大小不同的、通透或不透的孔或洞……在他经过两次世界大战时期、一次战场作战的体验中,催化了由这些孔洞所带来的恐怖感。因此,这些孔洞的意味不能不被延伸:那地窖上空透着天光的;那些屠夫们斧尖下牛羊头上留下的;那些枪林弹雨的永久痕迹,无论是牺牲生命者带走的,还是遗留在生还者身上的……都是具有恐怖与血腥的回忆!尽管,亨利·摩尔精心雕琢,用最适宜的尺度、位置去美化它们,使人们感觉它的生命感与艺术价值。但是,谁又真正体验到那颗隐藏在灵魂深处的心呢?

  二、分段源于亨利·摩尔童年时代妹妹死亡产生的对生命深刻体验。以骨骼为原型创造人体,本身就具有亡灵的意味。妹妹的死亡是终生萦绕在他内心的愧疚,促使他对亲人的一次次的追悔。在灵魂深处,是他期待着与亲人的相逢。然而,战争则是成全他的绝好平台。因此,他主动入伍参加第一次世界大战,而且,非常勇敢。能否这样去看:妹妹的逝去,使他也勇敢地面对死亡。在烽火连天的战场出生入死,冲锋陷阵。这里,夹杂着生与死的矛盾思索。战争中的生还,并不能说明其潜意识的消失。那布局协调、造型精到、空间结构合理、肌理考究的分段雕塑,使他找到了表达内心惊恐与痛楚的最佳媒介。这些分段的形体,摆放得是那样有序,会不会是对死亡魂灵的刻意梳理、对妹妹亡灵的精心祭奠,或者是已经清理过的战场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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