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4年5月21日晚上六点半,中央美术学院研究生会系列讲座“未知之境”和“面临未来的艺术家”在中央美术学院7号楼红椅子报告厅开讲。本次讲座分上下两场,分别由Filippo Fabrocini和孙策主讲。
Filippo Fabrocini,意大利著名策展人,中文名为周思远,曾任罗马格利高利大学哲学系教授,梵蒂冈博物馆及伽利略博物馆顾问,现任中国时尚传媒集团艺术总监。他出生于收藏世家,曾直接参与乔托、卡拉瓦乔、伦勃朗及后印象派艺术大师塞尚、高更以及梵高等画家的艺术品交易。
孙策,国内著名职业艺术家,毕业于中央美术学院油画系。2006年推出作品《挽歌》系列,获得新锐艺术奖;2011年推出作品《移动山水》系列;2013年于鲁迅美术学院演讲《看的历史》获得极大反响。Filippo Fabrocini称他为未来中国最可能成为一流艺术家的人。
Filippo Fabrocini:未知之境
Filippo Fabrocini主讲主题是“未知之境”,他提到曾经和中国某一策展人就意大利文艺复兴艺术进行讨论,该策展人认为这一时期的艺术属现实主义艺术,甚至将其与写实手法完全等同起来。Filippo对此极为震惊,他认为中国艺术家对意大利文艺复兴艺术有着严重的误解,于是特以艺术与宗教的关系为切入点分析当时作品表象背后不可言传的境界。他主要讲述多个世纪、多个国家的历史发展状况,从印度到文艺复兴,再到达利、高更,最后引申到中国的三代当代艺术家,以一种跳跃式的方式寻找出一条相对灵活的线索来表达始终变化着的美术史。
从中世纪到文艺复兴之前,艺术都是服务于宗教的。从时间和空间角度来讲,这几个世纪的艺术在历史上几乎扮演着同样的角色。进入文艺复兴时期,艺术家开始关注技巧和工具的选择及表达方式,而非以往特定的宗教含义,自此艺术开始发生显著的改变:艺术逐渐摆脱宗教的束缚,开始追求自由。
通过对比安吉列科和拉斐尔的艺术作品,深刻揭示了西方二元论思想是如何建立的。Filippo认为,安吉列科对地板近乎偏执性的精确描绘,是历史上第一次对某一个空间氛围所营造的乐趣胜于宗教的描述,开始关注于描绘所看到世界的面貌。这种转变在哈贝马斯看来,是现代性开始觉醒的关键,也就是艺术开始向宗教说“不”的时刻。在拉斐尔的《屠杀无辜者》中,观者纷纷理所当然的认为画面的中心人物是怀抱婴儿仿佛冲出画面的女人。但Filippo却不这么认为,在他看来,拉斐尔的技巧相当精确,以一种科学家的方式企图呈现隐藏在图像中他真正想突出的核心人物,即在契合黄金分割的螺旋形构图中,其中心点才是画面的中心,也就是前一秒被抓的婴儿。整幅画面所带来的张力及冲击力也来源于这一科学且完美的数学结构。艺术发展至这一时期,艺术家们已开始使用科学和自然主义的表现手法将自己心目中的世界呈现给观众。
Filippo接着以安吉列科代表作Annunciation为例,画面中被强烈光线照射的白墙,向观者展示了一种虚无的空间。事实上,画面并非表现现实场景,而是取材于画面左方隐藏在天使后圣人的想象。这一空间属精神体验的灵性空间,并不从属于某一时间维度,因为圣人存在的时间已是该宗教故事之后的数世纪。画面中虚无的空间甚至已超出某一确定的宗教。他还将这种虚无的表现方式与中国画中的“留白”相联系,认为“留白”亦是展现出人们无法用逻辑解释的、不可预谋的未知世界,并且这一未知不可通过固化的形象展现,人们也在这一未知中获得了自由的想象。
提到中国当代艺术,Filippo将中国当代艺术细分为三代,由第一代对宏大叙事的执着到注重表现内心精神世界的自由,再到关注形而上的哲学及精神性话题,并据此试图寻找自身的文化身份和个体特征。他认为,近20年来的当代艺术与中国传统文化存在脱节,且金砖五国的当代艺术也存在类似的问题,我们在流失自身原有的文化身份。
最后,他以耿雪作品中裸体人物和青花瓷这一中国元素的结合结束这次讲座,第三代艺术家正处于以文化本土方式思考的进程中,他们由自身文化的追溯转换到另一种方式,即从自身及全球的角度去看待中国文化在世界上的定义。
孙策:面临未来的艺术家
孙策以轻松幽默的语气提出艺术家如何面对未来的问题,这也是时代赋予80后、90后等新生代艺术家的力量和要求。
他试图从中国当代艺术家们所面临的问题展开。从理论层面讲,艺术家如何面对以欧美为中心的强势西方艺术?如何面对自身即东方固有的文化体系?在艺术和思想上,东方与西方并不存在明确的界限。视觉艺术以作品为载体,所产生的面貌、风格、语言以及背后认识世界的方式,不仅是艺术家的实践,更重要的是一个族群如何去看待或感知世界的一种方法甚至是一种偏见。而中国艺术家们今天要面临西方艺术的历史以及背后所形成的整套思想体系和线索,否则很难提供新艺术发生所必须的理论基础,那么新的艺术也就无法产生。
随着现代文明的强势植入,我们的本土文明已被完全切断。学问已变成庙堂之上高高在上的学者们认识的学问,我们离传统更加遥远,但依然存在于我们的血液中。在全球语境下的当代世界,我们不得不以西方艺术市场的价值标准作为对中国当代艺术价值的合法性认证,然而我们无须无条件的被动接受西方的艺术标准。对此,中国当代艺术家们已经开始反思。思想的过分多元说明我们缺少确定的思想体系,当下更重要的是找到我们本身文化生存的自我边界问题。
那么如何面对这些问题?他从哲学根基、历史层面经验、品评艺术作品的标准以及“原直觉”四个方面来重估艺术的价值标准。在充分了解西方艺术及背后文化根基的前提下,通过一种创造性回溯过去的方式去展望未来,正如“诗的效用之一是给我们留下深刻的印象,不是去发现新意,而是去追溯我们曾经遗忘的方式。”
他还提出,品评艺术作品需要立足于感官、崇高及宗教体验三个层次。而在宗教体验这一层次中,艺术作品是可以被抛弃的,因为它只是作为我们进入宗教世界的桥梁。我们唯有忘记这些所谓的觉悟,才能在质的程度上真正达到所追求的境界。
他首次提出“原直觉”这一概念,禅宗讲求人性自身本清净,通过自我修炼发现存在自我内部的存在力量,而我们艺术家需要更高层次的去超越自身的欲望,即以“超我”的指导消除欲望实现之后的痛苦,进而保持内心的宁静。
艺术家何以成为艺术家?他认为,艺术家们一旦了解艺术发生的密码,就可建立自己的语言逻辑,并且不作用于其他语言逻辑下,从而形成自己的风格。在世界之外方可反观世界。
最后,孙策以“两块石头”结束这次演讲。艺术的最大魅力便在于其神秘之处,这种神秘就像两块石头,一是普通石头,一块是璞玉,我们无法在现实中用自己的经验去验证它是否是璞玉,一旦试图去验证它就失去其本身的神秘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