融入西方文化
李梅里平时的生活规律而又丰富。学习歌剧表演的课程不同于一般硕士类课程,除了背景文化学习和一些必要的语言课程外,基本都是一对一的指导。课堂之外,他平时也参加一些排练和公开演出,有时还去当地教堂唱诗,积累舞台经验。
课下,他交了不少外国朋友。“和其他学科的中国留学生不一样,我的学校里很少看到亚洲人,而且基本都是学习乐器的,学歌剧的除了我和一个韩国同学以外都是欧美国家的人。大概还是因为语言和文化上有一些障碍吧,”李梅里说,“不过我倒是很喜欢学习语言,所以现在的课程正好把我的两种兴趣结合到了一起。”
谈到这样以外国人为主的生活圈子,李梅里觉得总体来说利大于弊。“好处是我不会像有些中国留学生一样只和中国朋友一起玩,没有真正深入到外国文化中。和外国朋友的交流让我觉得新奇,慢慢的人也变得更加自信。比如刚来英国的时候在聚会里遇到白人女孩想打个招呼,但是心里会潜意识的有一些‘我是亚洲男生’的顾虑存在,交流不是那么自然。后来随着交流的增加,也就放开了,这样反而会让别人觉得自己更有趣、有魅力。”
有一件小事让他印象深刻,现在想起来有些好笑却也让他思考。“因为我学习的是歌剧表演艺术,除了唱得好,还要会演。记得刚开始上课的时候,有一次老师让我们一男一女排片段,我分到是一段爱情唱段,中间需要男女深情对唱后深深吻下去,我当时有点愣,没想到那个女同学特别大方地一步上前吻了我。我脸红着想‘这姑娘好奔放,中国人相比之下还是腼腆’。可后来我意识到这不仅是文化习惯问题,也是职业素养问题。作为一个专业的演员,在舞台上就应该表现出专业的一面。”
有时,不同的种族和文化也对表演艺术有着负面的影响。谈到这里庄一有点无奈,近十年所受的英文教育让他自己对于英国文化并没有感到认同障碍,但来自外界的刻板印象却对他的职业发展产生了一些影响。比如他的一个老师在公演时就是不愿安排主要角色给亚洲人,再比如他在参加试镜的时候制作人会定性地给他安排一些黑帮、会武功的中国打手这样的角色,而不太会考虑给他比较丰富的主要角色。
“没办法嘛,长着一张亚洲面孔,自然会受到一些角色的限制。 前段时间皇家莎士比亚剧团(Royal Shakespeare Company)排中国剧目《赵氏孤儿》居然都没有用一个华裔演员,还遭抗议了呢。不过在伦敦这么多元的城市,这种状况也在慢慢变好,最终我还是希望将来能有机会制作中国本土的音乐剧。”
庄一的学校不定期会自发举行一些小型创作演出,同学们拿出自己的作品登台、互相切磋。他当时就以文化冲突为灵感写了一首名为《Asian Rhythm》(亚洲节拍)的歌,自嘲自己的少数族裔身份和遇到的趣事,曲调朗朗上口歌词又不失幽默,很快在同学间传唱开了。“有时候不满和无奈也可以通过诙谐的艺术方式表达,好的艺术家并不是总高高在上,有时候也要学会自嘲。”
来自北京、在伦敦艺术大学学习平面设计的罗可一也说,这种文化中的冲突和差异感也正好是艺术创作中一个寻常的出发点。实际上,很多艺术家已经开始以此为重点来创作作品了。“有时候艺术家会用幽默、夸张的方式去诠释文化的冲突与不和谐,并让人们思考。”
艺术留学生的未来在哪里?
学习的过程总是痛并快乐着,尽管艺术留学生们在几年的留学生活中吸取了很多知识、获得了很多灵感,但是和其他专业的学生一样,他们也面临着现实的压力。毕业后,是继续留在国外深造、发展,还是回到国内寻找合适的平台?市场的不完善、理念的缺失、文化的冲突等原因使中国的艺术环境和欧美国家间仍然存在着无法对接的鸿沟,留洋归来的学生们该如何利用自己所学、跨越这条鸿沟?在他们看来,中国又是否能给予他们创作发展所需要的土壤?
罗可一在英国一年制的研究生学习后发现,对于了解英国文化,这样的时间远远不够。并且,作为一个热爱艺术的人,欧洲丰富的文化艺术资源也吸引着他想要更久的留在这里。但是他提出了一个现实的问题,这也是大多数留学生面临的现实:想要留下就需要签证。整个欧洲的经济和就业形势普遍不乐观的情况下,英国签证政策偏向紧缩,所以要留下存在一些现实的困难。罗可一毕业后在一家出版社找到了一份设计师的工作,但是由于签证原因现在不得不先回到中国,再重新申请工作签证。他无奈的感觉到,尽管艺术让世界变得很小,但人们之间还是存在着一些难以跨越的界限。
对于不同教育模式与今后回国就业的对接,同样学习平面设计、但在美国俄亥俄州立大学就读的袁逸峰觉得不是问题。去年暑假,他回到中国在北京的一家设计公司实习。实习过程中发现那里的设计师都是国内大学的设计专业毕业,他们大学时的课程多是各个应用软件的绘画技巧。而袁逸峰在美国的专业课则完全不同,上课老师从来不会讲解具体知识技巧问题,而是一学期连续几个持续1到4个星期的作业,需要学生自己去研究如何完成。这种独立研究的教学模式让他有了很强的解决问题和适应能力,工作中需要用到的软件他都会用,并且在实习开始两三天以后就基本全部掌握了日常工作,做起来得心应手。
“虽然现在国内的设计市场比较缺乏规范,但是我相信真正好的东西还是会有人认可的。这个行业还是很有发展前景的,中国稍微差一点,不过也会越来越好的。”袁逸峰说。
庄一从事的音乐剧领域在中国也刚刚起步发展,和伦敦西区音乐剧每天上演、场场爆满的情况不同,中国的音乐剧市场还停留在依赖引进外国经典剧目的阶段,本土原创音乐剧的发展空间尚不够大,市场认可度也不够高。所以,作为一个有艺术追求的年轻人,庄一说他不希望以个人之力盲目进入混乱的市场。对于如何运作原创优秀剧目,他有很多想法,但也仍在摸索。于是他选择了去剑桥大学攻读欧洲现代史硕士学位,他认为真正的艺术家应该多积累人文背景;另一方面,多一年留在英国的时间也为他在无法得到工作签证的情况下继续在英国积累经验和人脉提供了平台。一边攻读名校一边排戏、创作的生活很累,但是他却说自己过得很充实,因为总有梦想在前方。
李梅里觉得他学习的歌剧表演艺术在中国仍然面临着曲高和寡的问题,因为中国的演出市场相较于欧洲歌剧发源地来说还有很大差距,而他学习的领域又并不是那么容易被普通观众认识、接受,“有朝一日肯定会回国的,不过不是现在。”
很多一起来英国留学的同学都回国或者去了别的城市,每周一聚的“雾都惊蛰”也散了,李梅里说他有点失落。“天下没有不散的宴席嘛,既然选择了出国这条路,孤独也要走下去。好在我还在伦敦,不是有句俗话么,如果你厌倦了伦敦,也就厌倦了生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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