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对“当代音乐与原生态音乐和非物质文化遗产相遇”的思考

艺术中国 | 时间: 2011-11-04 17:11:21 | 文章来源: 中国艺术报

怀念那些在岁月中慢慢湮灭的歌声

这是民歌的惊人之处:不需要任何伴奏,自身已完美无缺,能深深打动人心。

还有很多声音在我心中萦绕。它们时隔多年后,都化成了梦。

在我1987年写成的交响乐《蜀道难》中,我曾希望用几个带着大川险山之灵气的川剧高腔式的嗓音。这种嗓音凄厉的野性和锐利的穿透力量,是这部交响乐的灵魂所在。有了这种声音,哪怕我只给它写一个音符,就足可展现出我所追求的气魄和场景。可是,北京的乐团只有美声唱法的演员,而到大山中现找一个这样的嗓音又无法与乐队合作。无奈之下,只得放弃。至今想来,仍觉怅然。

作者(右)与绰号“江草帽”的川江号子高手(中)合影


1985年,我曾在西藏日喀则的扎什伦布寺里听过一次喇嘛们的诵经,声音极其雄浑。令我竦然的是领头吟诵的一位老喇嘛的声音,发自胸腔深处,极低沉浑厚而有力、威严无比。那声音立刻使我联想到宏大的神庙和一丈多长的大法号。我真不敢相信那是人发出的声音。它是男低音,又完全不同于我们惯常听见的那些男低音。1993年,在准备《狂人日记》的演出时,我给组织者的传真中写到:“剧中的医生一角,代表着要制服狂人的社会力量。因此,我需要一个庄严的男低音。”组织者确实给了我一个庄严的、声音雄浑宽厚的英国男低音,我很满意。但如果能请到那位“世界屋脊男低音”,其威严的力量就更能震撼观众了。可是,那是我们这些凡夫俗子能得到的声音吗?虽然我也不相信那声音能存在于我们这凡界之中,但作曲的人能不追求那声音吗!

在长江三峡的重重大山中、在巫山县大宁河边的一个古镇上,一个衰弱的老人在昏暗的老屋门口,曾为我颤颤地唱过一首老民歌。那一刻,小镇的街道刹那间静下来。衰老颤抖的歌声,游丝般地飘浮在细雨中,却压过了镇脚下大宁河汹涌的水声……这是民歌的惊人之处:不需要任何伴奏,自身已完美无缺,能深深打动人心。除了孩子的歌声,其他任何唱法都没有这种力量。但是,这些声音正在岁月中慢慢湮灭。

我遗憾:我也许永远没有可能在今后的作品中使用这些我梦想使用的声音了。

曾经的探索——模仿

采取模拟传统的方式,更接近传统文化比较实质的精神和细节。

在东西方音乐相遇与融合方面一般的做法就是使用传统音调、旋律,这个做法非常普遍,大家从上个世纪50年代以来,包括三四十年代的创作到五六十年代一直到70年代都是这样,使用民间音调,这与欧洲19世纪的情况差不多。

我的歌剧《凤仪亭》就是西方和东方乐器合起来写的,但这还不是真正的东西方相遇。尽管不少人认为这就是,但我认为自己只是在西方音乐里添加了新的音色而已,传统的本质及实质性的东西还没有。我们来看一看总谱,第一行是长笛,第二行是笛子,然后是英国管、单簧管,再下面是笙,也就是说在管乐里加了两个中国的声音。

在使用传统旋律和音色之后,到了80年代,音乐界有了一种新思路——采取模拟传统的方式,我感觉这种方法比前面更接近传统文化比较实质的精神和细节。我在1991年时写的室内乐《社火》,虽然当时是完全给西方室内乐队写的,但我希望完全模仿中国民间音乐的效果。除了使用中国打击乐之外,主要是对弦乐的定弦有改变。我个人觉得,尤其是第二乐章,更接近了民间或泥土。很多从泥土上采来的民歌配上西方的乐器,泥土的味道虽然没有了还保留了一些泥土的感觉。后来有人说这像农民的乐队,我倒是感觉说的很好。

1995年,我创作了一部打击乐三重奏《戏》。《戏》有两个涵义,其中之一是戏曲,第二个是游戏的意思。在这个作品里我综合模仿了中国戏曲的典型元素。中国戏曲不论是哪种都有一种共同的典型元素,音色、节奏、韵律等。我就按照他们共通的元素来进行模仿。这部作品还有背景故事,我想在这里讲一下。这部作品是辛辛那提的一个叫阿伦的人委约我的。我看到他们出去演出,这个场景是非常美国式的,他们开着一辆小卡车,里面装着满满的打击乐器,在美国巡行演出。但是他和我说,“不要乐器太多,乐器太多对我们来说是一种负担。”我那时正好处于对一个人打一大堆打击乐这种形式感觉到极度厌倦的时候。这种方式看上去很丰富,其实很单调。其实,这么多乐器,其中有一件也许你只敲了一下,但它本身或许是有很大可能性的,所以说这种方式是很单调的。阿伦的要求正好触动了我的逆反心理,所以我要写一个一人打一件乐器的作品。事实上我们就触及到了一个作曲的关键问题,就是对一种材料进行有深度有广度的开发。这种开发并不仅仅是一个动机或者音高,完全有可能是在音色和演奏法方面的。所以我对铙钹这个简单的乐器进行开发,把铙钹传统的几种演奏技法发展到了几十种,以至于他们能打6个乐章。

在无伴奏合唱《天地的回声》中,我模仿了祈祷、模仿了法号、模仿了藏戏也模仿了诵经,那些都是我在西藏寺庙里听见的。音乐中后面的一些高音是对藏戏的模仿。藏戏和川剧一样,也是一种徒腔的戏剧,它没有乐器伴奏,只有打击乐。我听到他们在草原上唱时,我觉得非常不可思议。青藏高原已经是非常宽广了,人是很小的,他们唱很高很长的音,彼此可以接洽换气。他们可以在广大的草原上借此创造更广阔的世界,给我留下了很深的印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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