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年11月,世界美术馆年会在上海召开,我国各省市美术馆的馆长们蜂拥而至。年会在“全球化社会中美术馆的共同基础”的主题下,设置了“知识分子在反权势中的作用”、“东方与西方:美术馆作为一个‘社会机制’”、“后殖民世界中的对话实践”、“中国之美术馆情境”等4个理论研讨板块,邀请国内外著名的文化学者演讲。作为国际现当代美术馆协会(CIMAM)的成员,我在现场注意到,许多国内的美术馆馆长徘徊在门外,问他们为什么不进入会场,回答是“听不懂”。这个事例,再清楚不过地证明了当今中国的美术馆多么游离于全球美术馆发展的主流,证明了我们那些美术馆的当家人多么缺乏基本的和专业的文化学识。
近来人民日报发表文章,拷问博物馆馆长的任命制度,质疑中国博物馆(当然包括作为造型艺术博物馆的美术馆)的专业化程度能否合格履行公共文化职能,指出现行的体制机制落后于硬件改善。一个事实是,目前中国的博物馆(美术馆)建设正处于“井喷”期,地方政府有钱了,大兴土木,于是每年新增100个博物馆(美术馆),全世界罕见。在上海,世博会留下的设施遗产、黄浦江两岸的旧码头改造,以及各区政府和社会力量的投入,将使今后几年内崛起一批硬件优质甚至是规模巨型的艺术展览场馆。我们很乐意看到博物馆(美术馆)事业受到了政府的重视。然而问题也越发突出了:这么多的硬件设施,填入什么内容?应该由怎样的人、按照什么意识来管理和运作?归根结底,办博物馆(美术馆)的宗旨是什么,社会应就此达成怎样的共识?
在此仅就美术馆的方面谈些看法。美术馆由行政任命的当家人缺乏专业素质的问题,正是长期以来对其宗旨的认识含混不清所致。美术馆并不是尾随中心工作不时举办宣传性展览的地方,也不是谁出钱租场子就可以办展览的场所。
美术馆的责任,首先在于通过高度甄选的展览、收藏和研究,使一个国家和民族最有创造性的艺术成果得到示范和保管,使国际间最有价值的艺术理念能够引进和交流,从而不断延续并更新本国本民族的艺术之链。
其次,在现今全球化的时代,美术馆在熔铸城市文化品格、增强城市软实力方面可以起到突出的作用。巴黎和伦敦是两个范例。巴黎蓬皮杜艺术中心有计划地举办全球最具实力的现当代艺术家展览,伦敦泰特美术馆则不间断地举办全球最有影响的先锋艺术家展览,其结果是这两座城市与纽约一起牢牢占领世界艺术前沿,巴黎成了现代艺术之都,伦敦成了先锋艺术之都。
第三,美术馆通过展览、出版、艺术普及和教育活动,使每一位社会成员获得艺术欣赏的愉悦,同时也净化和提升公民的文化心灵。打开巴黎蓬皮杜艺术中心的参观引导书,第一部分的标题就是“给每一个人的艺术和文化”,接着写道:“这个艺术中心是人民的地方,每一个人将尽可能地自由地能够进入所有的文化和所有的艺术形式。”我们的美术馆作为公共文化设施,也负有同样的责任。
从这些世界优秀美术馆通行的宗旨不难看出,美术馆的馆长应该具备怎样的专业素质。他应该深深懂得并坚持,美术馆必须严格地按照艺术博物馆的专业体制来生存发展,而不是听任它退化为一般的宣传机构和展厅出租之地。他应该有着强烈的事业心,有全球意识,有历史感,为创建一流的美术馆、实现其宗旨而孜孜奋斗。他应该熟知艺术博物馆的专业管理,制订长期的学术计划,为馆内的策展人和专业人才营造培育和发挥的环境。他还应该拓展国际国内的广泛的艺术人脉,争取社会的支持和合作,能够为本馆的展览和收藏引来最有价值的艺术家,以及社会资金的帮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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