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3年5月26日,在草场地的红一号艺术区,毗邻泰康空间,一家美国的画廊:墨斋INK STUDIO以当代著名旅美艺术家郑重宾的个展开启了它北京的首展,这个展览开的有点悄无声息,以至于圈内许多人都对这个画廊和这个展览毫无了解。然而,就是这家看似非常低调的画廊,却有一个远大理想:致力于展出与纪录中国当代重要水墨艺术家的实验艺术,让世界重新认识中国的当代水墨。而且画廊在举办每一个展览同时,还会致力于当代水墨这一领域的学术研究,并为每一个展出的艺术家个案出版双语的书籍。
在当下当代水墨市场火热的时期,国内外纷纷举办水墨艺术展,这种行为很容易被解读成西方画廊对中国当代水墨市场的入侵。为什么这样一家美国画廊会选择来到中国,在当代水墨成为市场热潮的今天关注这一领域?它的中国布局又是怎样的?
国内当代水墨一级市场的缺失现状
“收藏一幅水墨作品,我们在什么样的渠道上买到这张画?”这是八月份的以水墨为主题的雅昌讲堂之春晓对话第一讲上,杭春晓抛给两位嘉宾:中国嘉德拍卖公司四季书画部经理贾云涛,策展人及水墨收藏家蒋再鸣的第一个问题。
贾云涛介绍了购买当代水墨作品的几个发展阶段:以往是通过国内的画店购买,九十年代以后有了画廊,之后拍卖,都成为购买的一个渠道。还有通过一些机构包括展览也会有这样的一个可能性。
而对该领域有二十多年了解的蒋再鸣说道,在画廊业、拍卖行不发达的时代,藏家基本都是直接从艺术家的手里买东西,这种行为总是像去占一点便宜的意思。
杭春晓则谈到了画店这种国内长期很重要的方式:“实际上传统中国画营销方式中有一个很早的形态就是画店,这种画店在今天的荣宝斋等等都有保存,他们一般都是从画家手里集中定制一些东西,像一个渠道一样销售,其实现在琉璃厂就存在许多这种所谓的画店,他们只是一个流通的场所,却没有真正在推动水墨作品的市场发展”。
近几年来,我们看到了许多国内的画廊做当代水墨的展览,但是真正叫的上来,专门推广当代水墨的画廊却没有几个,除了去年刚刚改变了机构性质的蜂巢当代艺术中心,目前以推广具有东方精神的中国当代水墨艺术为主。
对于目前当代水墨一级市场的状态,蜂巢当代艺术中心负责人夏季风在接受雅昌艺术网采访时谈到:“当代水墨在市场层面来看,基本上都是按传统的买卖方式来做的,很多艺术家没有一个画廊的代理机制,也就是你到我家里边来,给钱就能把画拿走,严格意义上来说类似齐白石那种蛮多的,没有经过市场的操作或者没有进入到一个比较国际化标准画廊的程序里来”。
对艺术品市场有多年观察及经营的杨欣予在接受雅昌艺术网的采访时进一步阐释了这种现状:“目前专注于推动当代水墨的机构,我脑子里边没有什么特别的,好像很多机构都有沾一下、做一点,只做当代水墨还是不大可能,尤其是大的机构,一两千米的空间,一年三百六十五天有15个档期,也做不过来。如果是我自己做一个空间,至少目前这个阶段还是不敢说只做当代水墨,因为这样的后果是会滥竽充数,还不如不做”。
与国内情况不同,在台湾、香港地区甚至国外的一些画廊早在当代艺术盛行之时,就开始介入新水墨。网上有资料显示,美国就有一些重要的画廊和美术馆很早就涉猎这一板块,收藏购入中国年轻水墨画家的作品,其中包括纽约的科恩画廊、前波画廊、文良画廊;另外还有英国的埃斯凯纳齐画廊;香港的万玉堂画廊、麦克鬲豪士画廊、对比窗画廊等。美国老牌画廊科恩画廊早在2006年就为水墨画家季云飞在纽约举办个展,到现在已相继为艺术家举办多次个展。
麦克鬲豪士画廊从2000年以来就将其精力放在关注和推动当代水墨,早在2006年,他们就在伦敦为艺术家刘国松举办作品回顾展。其负责人麦克·鬲豪士曾表示,具有东方韵味和装饰美感的水墨作品尤其受到西方藏家的喜欢。“我一直致力于推介中国新水墨画,中国当代水墨画家创作了很多有意思的作品,藏家能够建立很好的收藏。”在其代理的艺术家名单中,绝大部分都是当代水墨的中坚力量——包括谷文达、李津、刘庆和、仇德树、王天德、魏立刚、魏青吉、张羽、朱道平等。
西方画廊悄然进入草场地艺术区
在国内外有关当代水墨的展览纷纷举办之时,一家来自美国的名为墨斋INK STUDIO画廊悄然进驻了草场地艺术区。画廊的开幕首展便邀请到了旅美著名艺术家郑重宾举办个展“占物术”。画廊的创办人是三位好朋友:总经理雷澄泉(Christopher L.L.),艺术总监余国梁(Craig L. Yee),以及为中国当代艺术圈比较熟知的林似竹(Britta Erickson)女士,同样担任画廊的学术总监,并主要负责展览的策划,此次郑重宾的开幕首展便是由林似竹亲自策划的。
画廊总经理盛洁在接受雅昌艺术网采访时,介绍了画廊这三位如同铁三角般的角色:“林似竹博士毕业于斯坦福大学中国传统书画专业,她对水墨有着非常深刻独到的见解。从80年代起她就开始研究中国当代艺术,曾经策划过多个重要的中国当代艺术展览并出版多本艺术论文专著,也一直为《亚太艺术杂志》(Issue)担任学术顾问。我们画廊大部分的展览都将由林似竹来策划,我们艺术家的选择也会由她来决定,我们非常相信她在学术方面的判断。另外,我们的画廊背后有一个大的藏家一直支持我们,就是我们的总经理Chris雷澄泉,他在耶鲁大学经济系毕业,后继续在斯坦福大学深造拿到MBA,拥有多年银行以及投资领域的工作经验,曾在纽约摩根士丹利负责风险投资工作;而画廊的另外一位艺术总监Craig余国梁同样也是斯坦福大学MBA,后参与创办了中华艺术基金会,他自己也做一些收藏。可以说我们这个画廊是以近乎理想化地去展出每一个艺术家的作品,我们并不需要被市场牵着尾巴走,做市场喜欢的艺术家,而是一个我们觉得真正在当代水墨这个领域有代表性的、有学术性的,有自己独特艺术语言的艺术家”。
对于画廊选择进入中国北京草场地,画廊总监余国梁在接受雅昌艺术网采访时谈到了下面的几点原因:“作为一个收藏家,他购买艺术品的首要条件是,艺术品是可以购买到的。大家都喜欢宋元时期的古画,但是随着这个时期的绘画逐渐在市场上减少,藏家们会开始关注17、18世纪的大师的作品,再接着可能就到了19世纪、近现代,但这些资源都是有限的,只有当代的艺术家他们还能不断地创作作品,所以藏家会慢慢转到当代艺术的收藏上面,而我们看好的是中国当代水墨”。
“为什么我们看好中国当代水墨?五四运动以来,中国一直在走反传统的路,而这种反传统在当时就变成了拥抱西方,学习西方先进的科学、技术、经济、制度……,希望使中国走向文明、富强的国家。然而,时代发展到今天,中国的经济实力,文明程度已经相当有实力,但是文化呢?从文化、艺术的角度来看,中国现在正在重新发现和重新塑造国家与文化身份之间的关系与价值,在哲学与文化艺术中去找寻它遗失的传统身份。这是一个时间转折点,不仅对中国,对世界也是。世界已经准备好,等待中国未来所带来的冲击,相对于经济、科学、教育等领域,文化艺术也可以成为人们了解中国的一种途径。所以我们希望经营中国的当代水墨,让世界重新认识了解中国”。
“我们关注中国当代水墨已经十多年了,之所以来到北京也是因为我们想广泛接触中国的藏家,因为我们觉得水墨艺术的源头在中国。同时我们也希望在未来与Britta合作的这些学术展览项目能对中国的艺术家、收藏家和公众产生一些影响。我们也会让年轻艺术家与我们画廊推荐的这些艺术家展开对话,比如每年举办大师班等。我们希望能把不同的形式、活动都带入到画廊中来,这样人们可以逐步发觉中国当代艺术与其它艺术形式之间的关联”。
西方画廊的新一轮布局?
虽然墨斋INK STUDIO的进驻显得很低调,但画廊的经营似乎并不低调,盛洁谈到:“我们一年只做四个展览,我们不想让整年的工作太紧张,想要把每个展览做好、做精。今年5月份郑重宾的展览是我们的第一个展览;接下来9月14号要做的展览是杭州美院版画系的老师陈海燕的个展;11月9号会做王冬龄的展览,这是我们今年的三个展览计划。另外,我们每个展览都会出一本由欧洲一家很大的出版社DAP出版的双语书。这个书跟一般画廊的画册是有很大分别的,我们会花很长的时间,请很多不同国外的学者来就艺术家的个案撰写学术的批评文章,林似竹本人也会在每一本书里边写一篇关于艺术家的文章。我们有一个强大的团队在后面支持,有专门负责出版的,有专门负责研究的,也有专门进行展览策划、执行的团队。我个人认为我们的目标是伟大的:一方面我们希望中国当代水墨自身能够好好地做起来,另外一方面,我们希望它可以影响到西方的当代艺术,是一个相互的东西,我们希望可以让西方的人重新去认识和了解中国当代水墨”。
面对当下的水墨市场热,有许多机构都纷纷举办当代水墨相关的展览,盛洁谈到:“很多画廊可能只是把水墨作为他们经营的一个领域,近几年市场好,就做几个关于水墨的大展。我们画廊不是这样的,虽然我们是开在一个市场比较好的时候,但是我们这个画廊会是一个长期的画廊,我们会是五年、十年,不会说开两年,水墨没人做,我们就不做了。我们这个画廊之所以选在草场地这边,而且我们投入很多装修这个空间,是想长期在这边,而且我也相信让大家去理解水墨这些艺术家不是一年、两年的事,是五年、十年的事情,所以我觉得只能用一个长期的展览和长期的一个时间来慢慢地了解,只能让时间来成为我们的话语权”。
以低调的姿态进场,同时又有一种远大的追求,这对国内的画廊似乎带来了一定的竞争力。由于之前的当代艺术的经验,对于这样的西方画廊进场,习惯性地让人以“西方阴谋论”这个笼统的概念视之,这会不会又是一次西方资本对中国当代水墨操盘的方式?当我们抛出这个疑虑时,画廊总监余国梁认为,这种想法在现在已经不成立,他认为,之所以当初有西方藏家收藏中国当代艺术的热潮,首先,油画是西方藏家熟悉的一种语言,只是中国人用了这种语言来讲述发生在中国的故事,西方的藏家感兴趣的是中国在那个特定时期的历史、政治和社会,所以他们是懂得这样的语言的。水墨可能吸引西方藏家收藏的一个原因是这是一种全新的语言,他们会去探索,但是对于中国的水墨,是需要有一定的传统文化知识背景才可能懂得、了解其中的价值,所以对于西方藏家来说,在不懂得,不了解这种艺术,这种语言的前提下,不太可能盲目地进行投资。
他还提到了另外一点,时代的背景也不同了,当时出现西方收藏中国当代艺术热潮时期,是中国人对自己的艺术价值认识很不够清晰,还处于不自信,需要被西方认同的时期,但是现在,中国人对自己的艺术已经有了比较清醒的认识,而且,懂得了自己艺术的价值所在。
对于我们很关心的画廊如何选择艺术家,更加注重国内还是国外的市场的问题,余国梁谈到:“他更在意的是学术,而不是市场。市场是现在的人在意的,是现在的人能够懂得艺术的一个方式。而我在意的是艺术本身,他的创新点在哪儿,他的意义在哪儿?梵高在他的时代没有卖过一幅作品。如果太在意所谓的市场,那你可能会错过最迷人的艺术本身”。
同样也是关注当代水墨的蜂巢当代艺术中心负责人夏季风在接受雅昌艺术网采访时谈到,目前还没有听说过墨斋画廊,而对于他们的进驻,他认为这是一个好事情:“美国一直以来是相对大陆、香港、台湾,日本之外,中国古美术这一块的收藏非常重要的一个国家,像美国大都会博物馆等等重要美术馆,不仅是对传统美术的收藏,同时也在做一些当代的展览,我认为这个是好事情。其实现在我们所共同面临的一个问题是,当代水墨一、二级市场的倒置,我们是按二级市场方向走,还是要重新去学术性地梳理当代水墨?我认为这是很重要的,恰恰最缺失的就是学术梳理,所以有更多的艺术机构对这块关注、研究肯定是好事情”。
杨欣予则谈到:“我觉得要看他做的事情,现在做什么都不重要,而是要看它能不能坚持。现在这个阶段对于很多新兴机构来说,给自己贴上当代水墨的标签,的确会是一个很好的切入点,但是当代水墨的概念刚刚提出来,这个系统的梳理还是需要蛮长的时间,也需要一定的怀疑、推翻和重新建立。所以现在大家都是在探索,也许将来会有更多的机构加入进来。但是如果能够有一些大规模的,有重要学术分量的展览举行,可能会对当代水墨的推动力更强,现在从行业来讲,可能画廊作为一级市场受到很多其他外部因素的冲击还是蛮大的,对于画廊来说,他的生存和理想之间要找到一个很好的平衡点,否则有很多机构也会为了生存而改变自己的理想”。
结语:
对于当下当代水墨这个热点话题,戴卓群在接受雅昌艺术网采访时谈到:“我们不应该认为有属于中国自己的艺术,而是应该有属于中国艺术家的多种多样面貌的个体的探索和创造。偌大的一个国家,十几亿的人口,怎么能出现一个代表中国自己的东西?它的艺术一定是各种各样多元的、个体的实践和创造,构成一种在这个语境或者是大的范畴里边值得我们去观察和考量的工作和成绩”。正如戴卓群所说,如果当代水墨是像油画一样是一个世界的语言,那么就不存在中西方的对立,也不存在西方画廊对中国当代水墨艺术市场的入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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