由于自然 于是他

时间:2010-08-25 09:06:18 | 来源:艺术中国

文/ 汤静

“由于自然 于是我们。”这是海德格尔在其名篇《诗人何为》中,为指明里尔克一段诗的结构而对该诗前几行所作的缩写。他接着写道:通过这个结构,“人的存在”便进入了主题。在此,我无意纠结于纯粹理性主义的诗学探讨,而是有感于其对自然与人之关系的认知与东方传统“天人合一”的世界观间灵犀相通的妙意。而雪松,一位与“自然”结缘颇深的艺术家,以独特的生活和创作方式诠释了当代人的“自然”之道。

初见雪松的油画,无论何种身份,几乎很少有人会不喜欢。特别是其放之四海而皆融的神奇每每都让人惊诧。它们具有如此鲜明的风格特征却毫无侵略性,就像从不多言的老友,很难被叫得出名字但却一直形影未离。我想,这自然得益于其画面的单纯与意境的浓郁背后古典与现代的激情碰撞与微妙融合。人们不禁会猜想:这是一位怎样的艺术家?答案是:由于自然,于是他。

师法自然

雪松,1962年出生于重庆的一个知识分子家庭。尽管40有余的他痴迷于油画创作多年,但从小接受的却是中国传统文人艺术的教育。少年师从国画师陈曼曼(黄宾虹同事)临摹《芥子园画谱》的山石、树木,后一直酷爱风景写生,笔耕不辍,特别是进入风格成熟期后,始终钟情动物、植物、山石等自然题材。然而,1985年他曾考入重庆美术专科学校油画专业,学习西方造型、色彩等技法,练就了扎实的素描和人体雕塑功底(这为其现在成熟的单色绘画风格埋下了重要伏笔),后从事艺术教育工作。从他的经历中不难发现,他同时接受了东西方两种完全不同的认识自然、表现自然的艺术观,并与其寄情自然的个人爱好紧密相连,因而形成了独特的艺术风貌。

从画面内容上看,无论是孤傲的狗、欢快的鱼、内敛的马、有点神经质的猪,或是看似固执却可随岁月流逝潜移默化的园林山石,都是艺术家乃至常人身边最为熟稔的生物。它们的性格特征与艺术家互为映照,所谓“人如其画、画如其人”即是如此;从创作方法上看,其特别之处在于就传统国画与现代油画间找到了一条自然的结合之径。他并不是简单地用油彩表现传统题材,也不是生硬地将现代信息强加入古典意境,而是从绘画的抽象本质——情感与精神的表达出发。作画之初,雪松与“偶发艺术”、“行动绘画”讲求的直觉和自发性表达相似,将油彩先随意涂抹在画布上,再即兴因势造型,层层细绘,最后的物像似是从画面中浮现出来一样,丰富而深邃。在用色上,他秉承“墨分五色”的传统,偏爱单色——黑、灰。即使是加入难得的红色,也会尽量减弱色度、增强灰度,以统一整体追求稳重的调性。此外,他还特别在画面不失传统绘画线性特征的优美与弹性外,突出西方绘画如交响乐般的体面关系和体量感,以丰富单体造型的层次;从意境营造上看,他的作品既蕴含着中国古典的浪漫飘渺、含蓄禅意,又透露着现代审美单纯、简约和注重空间、结构、质感的要求,这与南宋四家之一马远的风格有异曲同工之妙。

应该说,自然地表现“自然”是雪松多年来始终追求的。

自然而然

“画画是一种习惯,玩是一种方式。”这是雪松常挂在嘴边的话。

严格来说,雪松算不上现在通行的“艺术家”之类。画画这种习惯对他而言是自儿时起便割舍不掉的情结,是不管离艺多远都未言放弃的人生志趣,更是从不强求、顺其自然的生活内容。就如旅行中每走一段,他必须驻足喝杯双份的特浓意式咖啡一样,每每遇到心潮澎湃、有感而发之时,随手抄起的画笔就是宣泄的武器,随性送出的作品就是情感的交流(早期的很多作品都已流失)。

雪松,与现已成名的众多画坛“大腕”同龄,且是旧识密友;改革开放后的新一辈知识精英虽比其年长,但在上个世纪80年代亦曾像朋友般与他一起研习东西方文化,参悟传统哲学(禅学、道学等)。在他身上至今仍保留着那辈人的深刻和社会责任感。但与他们不同的是,雪松没有选择“伤痕”式的批判、现实主义的直接、“波普”玩世的戏谑、某些现代主义的标新立异、以及随后的后现代主义的观念先行,而是作为弄潮行列中的旁观者,将所谓艺术悄然内化为自然的生活。特别是他抛却了传统文人绘画推崇的苦涩和出世,而是极力再现魏晋时期的超脱与浪漫,随性天然。然而这不意味着他的艺术流于无病呻吟似的附庸风雅,试问,谁能说一个历经时代变迁、创作出引发当代各界诸多精英共鸣作品的人/艺术家是肤浅的呢?事实上,浓缩在一个人身上的真实的深刻才是最撼动人心的。

《山石系列》就是这种内化成熟的结果。面对那些古今众多艺术家反复描绘的经典形象,我们时而感觉到山石的顽固坚韧,但更多的是一种类似宇宙乾坤的混沌与暧昧。那些好像喃喃呓语般的形象实是艺术家不经意中流露出的真实,而饱含万千气象的朦胧意境正是人类社会发展的镜像。因此,我更愿意将雪松的状态理解为“玩”(生活)出来的自然,而非“做”出来的艺术。难道这不也是纷繁芜杂的时下的当代艺术应该面对和反思的课题吗?

了解雪松的人都知道,他非常欣赏古今中外代画坛中少有的才情画家,后者有着渊明得意忘意后的豁然、怀素酒醉狂书时的激情以及板桥难得糊涂中的深意。更重要的是他们在各自的时代均不为体制苑囿,过着常人的生活。神话般的光环其实只是拥趸们自得其乐的附加,丝毫没有影响他们的人生和艺术态度。在这里,我们并不想否认现世精英的成就斐然,但似乎永远是不为世俗所折、自然随性的天才更为后人常谈。因此,如果说雪松成功了的话,我以为那是他领悟到了这种艺术与生活的真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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