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十年代的中国画坛并不缺少西方大师的风潮,当时引进的欧美画展与画册直接或间接地造就了一批又一批日后国内画坛炙手可热的画家。这种成功经验甚至在九十年代被总结为某种模式,即选定某位欧美画家的技法风格,寻找可以直接借鉴的具体的表现语言,以西方大师的画风来表现本土题材。十年前我在沈阳鲁迅美院读本科的时候,流传过这样一个真实的笑话,某学生到鲁美北门外的画册地摊上俯身寻觅良久后,问书贩听说有一个北欧的写实画家,油画系人手一本的……,话音未落那书贩便说啊,奥德!有有有!三百一本五百两本。连书贩都熟谙一个小圈子的局部流行风尚,可见追逐风潮其实并不是困难的事情。巴尔蒂斯、弗洛伊德、斯梵塞、卢奥……如果愿意,统计一下三十年来影响过中国油画创作的这些西人大师及其所对应的中国画家的名字,是一件轻松而快乐的差事,而这些名字,当然也与中国当代油画的接受史与审美价值更迭史密切相关。
在八十年代画坛的种种风潮之中,与上述的“大师风”不同,“怀斯风”影响最众持续最久也最为特别,特别到它已经超越了一场风潮,因为一种风尚是会过时的,而怀斯直至近日仍然是很多画家心中的标杆。虽然怀斯的中文版画册直到1988年才在中国大陆正式引入,但在此之前,中国画坛乡土写实主义的图式与精神已然充盈着怀斯的味道。据艾轩最近的回忆,早在70年代,陈逸飞就推荐他去看军博展览中的怀斯作品,而在80年代初期,艾轩和何多苓已经坐在四川美院的图书馆里翻看原版的怀斯画册了。一种风格样式的移植与风行,很大程度上在于其对当下现实语境的适应程度,及其所能碰合出共鸣的可能性。正是怀斯画风中的寂静忧伤,与七十年代末期的“伤痕”美术的情绪相碰合,当这些画家们意识到:个体命运的苦难与忧患,连同家庭的悲剧,可以通过这样一种方式和情境抒泄出来,把内心深处的痛苦和对于命运的不可知的恐惧,转换为某种恬静而悲伤的画面的时候,一种风格的移植与再创造才成为可能。当然这种可能的背后潜藏着必然,怀斯之于八十年代的中国画家,不是为了寻找寄托而盲目皈依,而更像是乡间偶遇并一见如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