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谓“土油画”,是上世纪50年代初期,中国美术界对当时本土油画水平的评估或微词。的确,我们这一代历经战乱,没有喝过洋墨水的初学油画者,人人求知若渴。无奈先天不足,见薄识浅,偶尔买到一本苏联画册或单张的彩色印刷品欣赏、以饱眼福。难得一见西方油画原作,更莫谈走出国门,看一看“外面的世界多精彩”了。
从油画训练班开课之日起,马老师对专业教学要求严格、扎实,一丝不苟,尤其注重解决绘画结构和光色关系。总体看来,他认为学员们的素描、速写还不错,但是对色彩的把握处理很差,油画课堂作业颜色越画越灰暗。马老师指出这是“土油画的通病,必须纠正”。特别强调暗部颜色一定要“斯维特利”!(俄语“透明”的意思)。
在教室里,马老师一再告诫我们:“油画不等于物体外形添加颜色,而是用色彩造型,把握光色的冷暖对比关系,才能处理好油画的色调。”这些油画艺术的基本观念,此前我们是不清楚的。再说,学习油画技法不同于学习语法,归根结底还是要动手绘制出色彩丰富的可视形象来。如果在课堂上,马老师能示范作画给我们看一看,说不定“斯维特利”这层神妙的窗户纸就会一捅而破。然而依照惯例,教师在课室看油画作业,尽管讲解指点,却从来不跟学生一起作画;更何况从苏联请来的专家教授,学生怎能冒昧提出不情之请呢?
一天中午,俄文翻译张同霞急急忙忙找到油训班党支部三人(秦征、冯法祀、王流秋)透露一个重要情况———马老师夫人悄悄告诉张同霞:近来马老师心情不佳,他深感基础教学进步缓慢,“土油画”积习太深。油训班规定学制两年,一年技法课,一年时间搞毕业创作,教学成败主要看毕业创作的成绩而定。照此下去恐怕教不出什么名堂……正当一筹莫展之际,莫斯科发来电报请马老师暑假期间回莫斯科参加苏联美术家代表大会。他想趁此机会带全家归国,开完会就不再回返北京了!
我们三人听罢,像冰水浇头透心凉。立即去向江丰院长报告情况。
江丰同志性格爽朗果断,他首先表示当务之急是要想方设法让马老师对油训班学员产生信心,自愿留下来继续教学。随即商定两项应急措施:第一,明天是周末,找车子陪专家和夫人小孩到城外乡下游览一天,看看北方农村的风土人情,他们会高兴的。第二,专家夫人讲的情况要严格保密。否则传扬出去人心浮动,满城风雨就麻烦大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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