姚宏易工作照摄于金城,2010 摄影师:刘信利

主持人:这个问题给姚导回答。

姚宏易:他在同一边,比如小东老师在这边,炸就在这里。后来因为准备要炸成那样,是不是机器开了我们就跑,本来是高清可以一直拍,结果那个老板说不用,今天用的是黑药不是黄药,黄药就会炸得满街都是,黑药就不会,不是预先知道在哪儿炸。

主持人:第一个问题就是拍小东的朋友,我们当时展览做开幕的时候很多朋友都请过来了,你们当时有没有跟拍他们的生活?

姚宏易:有,刘老师在画画的时候我们是这样的,我们作业的时候安排是这样的,他的小的画大概三、四天,我大概是前、中、后去一趟,去一趟画画的现场,因为他画画我们一直在那儿也是干扰,然后大画十天,我们也就是在这十天里边大概知道说今天画到什么状态,然后去一下,其它的时间都在拍刘老师的这些同伴。我们在后来剪接的时候,我自己感觉有一个问题,因为他毕竟谈的是一个画家作画的过程,其他人的素材我也非常喜欢,问题是一把它拿出去就感觉跟《金城小子》断了,所以就有点儿觉得用不上。

提问7:明白了,谢谢!

提问8:谢谢!其实我是非常被这个电影所感动,我就是喜欢16毫米的那一段,就是那个处理。我的理解是它看起来虽然是我们拍的是现实当中的生活,但是呈现出来这个老片子的感觉和古老的感觉,是因为他们现在的生活是落后于现在大都市快节奏的或者是最现代化的生活,他们的生活是相对滞后二、三十年这个样子,我不知道我的理解正不正确,是不是跟导演想得一样?

另外,我其实是觉得这个电影我一边看一边觉得它是给我一个三重奏的感觉,就是不断地让我想起卞之琳的那首诗,就是“你在桥上看风景,我在窗户里边看你”的感觉,它呈现出来的是两个被看的对象:一个是金城的居民,就是刘老师以前的这些同伴的生活状态;还有一个被看的对象是刘老师自己。看的人就是姚导演和侯导演,这三个是在金城这个环境里边形成一个互动,三种感觉、三种观念在一起互相地交流,我觉得这个东西是给我特别的震动,但是问题在于我自己是一个四川城镇出来的一个女孩子,我对这样的生活环境,虽然一个是南方、一个是北方,其实是有很多共通之处的,包括那种状态我能够感觉得到,那种生活的质感也能感觉得到,因为我自己是那边的人,我觉得其实真正一个乡镇、城镇的生活是有很多的层面,但是这个影片呈现出来的是一种像刚才几位老师说的是一种关爱、是一种缅怀、是一种留恋,我想问的就是你们是不是觉得这样的观察视角是有局限的?这是我的问题,谢谢!

侯孝贤:当然有,就是主观,我们拍的就是这个嘛,今天如果是别人拍的就不一样,如果是比小姚年轻的可能会拍得更猛,但是怎么猛我不知道,所以很难说,这个就是我们,就是我们拍的角度,就是我们能拍的角度里面怎么呈现小东画画跟他的成长的环境,就是这样。

你说我要去解释到底怎么样,坦白地讲太麻烦了。所以我感觉基本上就是这样,你只要是感觉其他的或者是别人拍,那都不一样。我们的可能就是老套,老套就老套了,有什么关系呢?也无妨,老套中间要有新鲜的东西,我试着做,下回电影可能就老套中有新鲜。

刘小东:谢谢,我说的是老道(笑)。

侯孝贤:我听成老套了(笑)。

提问9:侯导演你好,今天终于有机会坐在第一排看到您(笑),本来我没有机会进来,我在外面看电视机,后来电视机看不到我自己进来了,我最感动的是你电影中的《戏梦人生》有一组画面让我直接掉眼泪,就是林强扮演的一家人是一个长镜头背着行李,在田埂边上等着后面来的家属,有这样的一个画面,但是我后来想为什么这一个镜头不到一分钟,能够直接让我流出泪。后来我在朱老师一本书里看到一张照片上面有你的签字,好像是这么写的,你可能还记得,就是“天上有星,地上有花,人间有深情”,后来我又看到你的一些谈话,好像也说过类似的感觉,好像是您说过您认为这个世界总体上给人一种苍凉的感觉,我非常想亲耳聆听一下您是怎样理解人间的深情跟世界的苍凉的?谢谢!

主持人:我怕你说完之后,门口看电视的,都排队进来看侯导了。

侯孝贤:阿城你讲一下吧,我感觉这个苍凉,其实苍凉的原因是什么呢?我感觉苍凉的意思就是你有那个经历,你很小就有那个经历,但是你说不上,但是有感觉,就是我的家庭。当你长大了你有了艺术形式在表达的时候,不知不觉就往那个方向去。苍凉没有办法,你说中国人能不苍凉吗?那么长的时间里边移动来移动去的,所以不只是我,其实很多人都有这种感觉。我感觉人有苍凉很好,就怕在城市住久了没有苍凉感觉。

还有就是什么?我感觉你们今天来的很多问问题的都是年轻人,肯定都是80后的,为什么会这样呢?我们的电影拍的时候,我拍我以前电影的时候,基本上那个环境跟你们现在有点儿像,社会在变迁,我们都在移动,我们都要从南移动到北,他从台中到北部,基本上都是这样,这个背景是很相像的,所以你们看我的电影隔了那么久,隔了二十年,你们80后的能够理解,这个我感觉也是非常不容易的。你们看到这份,我感觉可能你们也有某种记忆有感觉,你才会看到画面有感觉,但是画面不能做,只是那个画面催泪的时候到了,因为你前边看到这里就流泪了,其实并不是画面本身,我已经胡说八道了(笑)。

提问10:这部影片有两个画面让我印象非常深刻:有一个画面就是成子站在广场的那个画面,这个画面让我感觉当第一次看到这个画面的时候有点儿不舒服,感觉好像一个人穿越到了一个非常久远的一个时空,有一点时空穿越的感觉,还有一种带给我的感觉是一种用我自己的话来说就是某种荒诞的感觉;还有一个画面是刘老师跟那个朱老师一站一立的那个画面,当大家在看到这个画面的时候,大家都笑了,我觉得不只是一个简单的幽默,所以我在想造成这样的一种感觉是不是一种偶然性,还是本来影片带给我们的某种荒诞的感觉,如果是的话这种荒诞的来源是来自于什么地方?想表达一个什么东西?

侯孝贤:一坐一站是啥?

姚宏易:站在工厂里面有点儿画的那个。

刘小东:开头的那个?

提问10:中间的那个。

姚宏易:没有荒诞的东西,那一段刘老师画画跟我们拍电影很像,就是他每天都是靠天气吃饭,我们也是,我们都是靠天气吃饭,天气一不好他就没有办法画,没有办法画就有点儿无奈。就像我搞摄影,哪天天气好我的心情就不好,为什么?因为你不在拍电影,现在天气好,你现在没有拍片,我就心情不好,但是那样造型荒诞吗?我也不晓得。

侯孝贤:他们两个为什么在那儿呢?

姚宏易:他们两个就是在那儿,就是有一种无奈在里头。

侯孝贤:在等天气呢是吧?

姚宏易:而且被逼到边边角角,本来看的那个地方是后边的地里面,是因为下雨只能到警察局里头,但是在警察局里头转了一大圈也没有位置可以画,最后跑到一个车库外头画,他的习惯是画完画以后大概十分钟休息一次,退到一个距离以后看他的画。

侯孝贤:他们俩就退到那儿了?

姚宏易:他们两个就退到那边去了,我也觉得他们两个很无奈。

刘小东:那个画在车库里头,我可以推到外头来看,外头下雨打着伞看,实际情况是这样。

侯孝贤:实际情况就是这样,造成荒诞是不得已的。

姚宏易:城子那个,他当初在剪接的时候有一种巧合,那种巧合被拼上去,我又对照刘老师后来的“八人描述”里头,就是城子哥那个人,干嘛的时候回头看他都在那边干活,但是要领工的时候发现他不见了,他去外面了,他不在了,就是当领工资的时候他就不在了,他永远做事。所以他帮刘老师搭棚子的时候是穿职场的衣服,他在工厂里边,我想要用这样的对照,那个画面又让我觉得城子哥,他永远工作在,要领工资的时候不在的那种感觉。

主持人:前面还有一位听众。

姚宏易工作照摄于金城,2010 摄影师:刘信利

提问11:我有一个小问题问小东老师,你画的这些童年的伙伴,他们平时如果有机会来北京或者你会经常跟他们联系吗?或者家里小孩上学帮帮忙之类的吗?这个问题问侯导,前段时间我看过法国导演拍的你的那个纪录片,也有当时回乡的片断,还有日本的是枝裕和也拍过您的纪录片。我私人特别喜欢他们早年拍你的纪录片,包括最近贾樟柯写了一个《侯导:孝贤》的长篇文章,这些向你致敬的东西,你自己会看吗?像前边的法国导演的那个纪录片会有什么不同的感受呢?

侯孝贤:那两个片我都没看,我这个人特怪,你写我,我也不看,有时候无意间会看到,完全看机缘,那两个片我没有看,我只是知道最后我唱歌是胡说八道唱,那个是日本歌改的,我唱的根本不是日文,没人听得懂,日本人以为我唱的是韩文呢,但是我的朋友知道在日本发行的时候他上边打个字幕“我在乱唱”,唱歌的时候就是随着音唱,随便发音,我只知道那个音像,那个片子我没有看。

你说的他们拍的纪录片我也没有看,那个文章当然我也没有看,如果有机会碰到就会看,这是机缘,我感觉还好,也不是说我牛B或者是啥,但是看了就看,没看就没看吧,他们也没有寄个碟给我,两个都没有给,很奇怪,我就是从头到尾都没有看过,要说啥?

刘小东:我那个问题都是人情,我在北京生活了三十年了,我也知道这种难处,我有这种感觉,北京生活久了一去外地有点儿不敢于把自己的热情给人家,因为他要同等热情反扑过来的时候北京人都招架不住,北京人人和人的关系,城市太大只有喘气的机会,没有一个小城市人互相热情都能把你包围住的关系已经不存在了,所以我一贯是这样,回老家的时候跟我家的朋友和跟他们的关系几乎是一样的,我没有过多地宣泄我东北人原来的那种热情,我很收敛。

然后至于孩子们考学的那种事,他们这么多年很了解我,其实有市里的领导的孩子曾经要学画找过我,想找后门,我当场骂了他们,这些故事他们都知道,所以他们孩子学画都不会找我,知道我这个人有一个臭脾气,因为我不希望走后门的事,这个事我做不了,考学不能指望这些东西,学画就是告诉你怎么学,要走正道,他们的孩子也很少学画,他们来北京也不会打扰我,非常了解我的脾气,他们再说有一个、两个人从来也没有来过北京,他们不太出门。

主持人:时间关系最后一个问题,因为刚才侯导也谈了后边新片的计划,我想请两位老师谈一下后面有什么新的计划,小东老师在创作方面有什么新的计划?

姚宏易:我们也在等侯导,今年应该是4月就得开始看景,但是侯导一直还没有说我们后面的工作。

侯孝贤:我说3月完,4月就开始筹备,筹备就开始工作,做一个衡量,我觉得唐朝的东西这个时候没有想到,没有做到就要拍,要改是很难的,所以我们预计就是下个月开始,因为剧本弄得差不多了,还要跟阿城老师讨论一下,基本上我要开始找景,就是要开始准备,所有的东西都要在半年的时间准备好,8月、9月份开始,因为11月要忙,会很累的。你准备的工作越成熟就越快,这方面我们是非常成熟的。

至于小姚,他就是工作团队,他一定是要来的,但是他们也有一个片子,是一个台湾的女作家,我忘了,女作家写的《单向街》,就是阿运,叫“运诗人”,不是尸体的尸,是古诗七言,古诗五言的那种诗,“运诗人房慧真”,其实是一个散文,非常过瘾,我就建议小姚跟另外一个导演合作拍这部片子,但是也没有那么容易,没有时间。其实很多东西我想做,但是我们就眼前一个什么就做了,但是《聂隐娘》这部片子是一定要做的,做完有时候我还想,因为上次阿城拿了一篇李娟写的新疆的,我感觉那个写得也特别有意思,但是非常难拍,除非你拍纪录片,你找不到那个人,你要重新制造、再造一个真实是非常困难的,不过很难说,有时候你就去做也许就做了,其实很多计划都可能随时出现,但是目前就是先把《聂隐娘》要做完。

刘小东:我大概知道我自己的一个节奏,上一批画画得太用心了,我觉得马上再画画达不到这个高度,我就不画了,其实就画在小本上的很小的,也许憋个半年左右才会有新的可能性,所以人总是高高低低。

主持人:今天谢谢三位跟我们的分享和交流,也感谢大家。另外没有看到这部片子的朋友或者是周围的朋友想要看的,我们从这周六开始一连四周的周六晚上都会在这边放映《金城小子》完整版,欢迎大家再来,谢谢大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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