锐族
理由:
锐族标签:孙天鹰,29岁,天津人,光头,壮男,语气平静和缓,却有狂放激越的一面。他是天津地下摇滚乐队兴衰的见证者,也是刚刚复出的违章乐队的贝司手。2009年5月,他的绘画作品参加了意式风情街“彩魔方”画展。
那年的摇滚很疯狂
子夜时分的13CLUB,令人窒息的吉他失真、密集的鼓点与人声嘶吼交织。刚才还坐在座位上笑不露齿的姑娘尖叫一声跳下了椅子,涌入人群。拥在最前面的摇滚铁托们,用火热胸膛诠释着POGO的定义。复出不久的违章乐队在持续怒吼。望着台下喷火的眼睛,贝司手孙天鹰觉得久违的幸福感又回来了。
“10年前我无意间走进了一家琴行,迎面走来的就是他。”这个29岁的男人一把搂住乐队主唱苏毅。对他来说,苏毅的长发就是他发现这个圈子的标识。随后,他听到崔健的《新长征路上的摇滚》、唐朝乐队的《国际歌》以及张楚的《一颗不肯媚俗的心》等作品,一种特殊感觉开始传遍全身。“特别是何勇的《垃圾场》。简直将摇滚提升了一个思想层次。”孙天鹰开着玩笑,常常无端的哭泣让他不得不与这些人保持密切关系。
那个时候,孙天鹰忙碌而幸福。白天是超市里的理货员,下班后变身摇滚男。光头、紧身背心、破洞牛仔、贝司包……他一上公交车,立刻成为视觉中心。虽然他至今遗憾,曾吓哭过一位长发飘飘的漂亮姑娘。
夜晚属于他们。曾兴盛一时的迪吧就是他们的“主战场”。面对密密麻麻的演出邀请,摇滚铁托们的呐喊助阵,他形容自己每天处在热血沸腾的状态之中。而北站、水上公园一带的简易房,也成为了天津地下摇滚乐队们的排练场地。“那时候天津地下摇滚乐队特别多,几乎包括了朋克、硬核、激流金属、死亡金属、哥特等各种类型的摇滚乐。成员小到还在上初中的学生,大到已经在地下苦苦坚持十几年的乐人。我们怀着各自不同的想法,坚持做自己想做的音乐。”
对孙天鹰来说,这是一段风光的、滚烫的岁月。一群理想主义的人,用吉他和打口碟,用青春与叛逆作为中国摇滚得以崛起的肥沃土壤。“90年代的中国摇滚无疑是最令人注目的。”他骄傲地说,他懂得了摇滚的意义:摇滚不仅仅是音乐本身,是对爱与未来的设想,是对现实生活的洞悉与悲悯。
绘画里的摇滚精神
对于这段岁月,孙天鹰更愿意这样理解:“不会是收入——因为从始至终玩摇滚都是赔钱——而是感受。”具体呈现于很多个深夜,二三十个结束演出的摇滚青年游荡于一条清冷的街。嬉笑怒骂间,他们轻易成为了绝对主角。如果说去路边摊吃口砂锅牛肉是他们的目的,那么这种步行方式则是在刻意招摇。招摇的不是他们的长发、光头、文身,而是他们坚守的那份自由。
但他发现,同行的人越来越少。摇滚越过了鼎盛,大环境日渐下行。很多曾在一间场地表演的朋友,甚至是一个乐队的伙伴,都默契地剪掉长发,开始为家庭和工作打拼。“2006年我到了北京,就是为了寻找方向。”孙天鹰在郊区租了个独单,扛了3个月的摄像机,卖了1个月的保险后,最终没有向1000元的房租妥协。他说自己保持了摇滚人骨子里的生活态度:打破过度的规定和规范,憎恨虚伪的正义和身边的华而不实。他又回到了原点,开始尝试绘画。
“我没有任何美术基础。”站在画板前的孙天鹰,壮硕的身材与手上的笔杆极不和谐,摇滚带给他的叛逆标签与画家负载的文艺气质也是格格不入。但正是这种在两极之间的游走,让他的作品拥有特质。画作的主角多是喜欢的摇滚明星,通过半抽象半写实的方式,无一例外地表达出他自己对于摇滚、对于艺术微妙而丰富的理解。而平面化的人物形象,明晰的色彩层次,也将他个性化的语言充分展示。
“起初站在这里,觉得自己渺小极了。”孙天鹰注视着自己的作品,目光温柔而坚定。他说那是一段难熬的日子:坏脾气、满脸胡茬、连续一个月做梦梦见色块、银行存款消耗殆尽。但他在坚持,如同他在坚持摇滚人的理想一样。“我一遍一遍看波洛克的纪录片。这位抽象表现主义大师在帆布上随意地泼溅颜料,某种程度上与笔和画布没有了关系,完全可以替代创作本身。”
他坚持认为,音乐和绘画在精神上是相通的,都是一种生命的状态。“对这个世界有看法,有东西需要表达,所以用自己觉得有效的方式表达出来。所有的表达方式能够做到的都不一样。有些东西只能通过小说表达,有些只能通过电影,再加上每个人的理解也不一样。关键是每个人要知道自己想做什么。”
将近10年对摇滚的关注,孙天鹰说早已度过了最初的狂热期。现在他觉得摇滚是一种精神和技巧、激情和哀伤合并的音乐。喜欢摇滚不应是彰显自己的与众不同,也不应是为了单纯的感官刺激。“或许我们是在追求一种在现实的状况下被掩盖或是压制的东西,而摇滚恰恰是一个绝好的出口。摇滚作为音乐形式,或许它的生命已经到了尽头,但是它却留下了摇滚的精神,更准确地说,是定义了这种精神,名字叫顽强,如顽石一样纯粹。”
这种精神也在影响着他的创作、他的个性。这么多年来,他也许从来没有变过:一个土生土长的天津爷们,名字很酷,有才华,理想主义者,爱思考一些被忽略的问题,外表冷酷,内心柔软。现在,他明白了,在演出中适当的静止比疯狂更为重要,也习惯在拿起画笔之前,播放一首摇滚乐,伸展一下四肢和内心。“我希望过这样的日子:一间画室,一间琴房,一个我。”孙天鹰这样说。
本版撰文 新报记者
刘德胜
本版摄影 新报记者
姜宝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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