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近中国当代数字艺术”沙龙节目现场
提要: 2014年1月9日至3月6日,“国家当代艺术研究中心学术研究展:中国当代数字艺术展”在今日美术馆展出,本次展览由国家当代艺术研究中心策划主办,选择了中国目前数字艺术领域最具代表性9位当代艺术家的作品,以此呈现中国当代数字艺术多方面的成果。以本次展览为背景,艺术中国组织了本期沙龙,邀请到本次展览执行策展人王端廷、艺术家缪晓春和张小涛三位嘉宾,由中国当代数字艺术展开话题讨论,从它的发展过程、现状、教育和收藏等角度,使公众了解中国的当代数字艺术。
嘉宾:
王端廷 执行策展人、中国艺术研究院研究员
缪晓春 参展艺术家、中央美术学院教授
张小涛 参展艺术家、四川美术学院教授
主持:许柏成
许柏成:我们现在是在今日美术馆的展览现场,首先我们想请王端廷老师谈一下为何把数字艺术作为国家当代艺术研究中心学术研究展的第一个项目?
王端廷:大家知道我们当下美术界非常活跃,展览非常多。这些展览虽然多,但是从学术上来说并不很整齐。作为国家当代艺术研究中心,致力于当代最新的艺术创作及其现象的研究。我们把中国当代数字艺术作为第一个学术研究展,原因在于:第一,数字艺术是当代最新的艺术现象,它也代表着艺术的未来;第二,我们国家学术界缺乏对数字艺术的足够的研究,用展览的方式进行研究还没有真正的开展和深入下去;第三,数字艺术是一个尚未被商业化的艺术,它尤其需要学术界的重视,所以我们举办了这样的展览。在此之前数字艺术更多的被归类在新媒介或影像艺术里头,但是我们第一次把数字艺术从影像艺术、新媒介艺术中独立出来,强调Digital Art这个概念。Digital Art在国际上已经是一个比较成熟的概念,在中国我们还需要厘清。
许柏成:数字艺术是一门新兴的艺术形式,两位艺术家老师最早开始用数字艺术作为媒介是什么时候?经历了怎样的过程?
缪晓春:我之前是学过美术史,然后1995年到1999年在德国卡塞尔美术学院学造型艺术,在德国造型艺术是什么都学,包括绘画、雕塑、影像等等。在那个时候接触了很多这一类型的艺术,就开始慢慢的想,将来会不会也做这样的东西。我在毕业创作的时候,做了一部分摄影,回到中央美院以后,正好赶上摄影与数码媒体工作室刚刚成立。那个时候的摄影已经开始数码化了,所以当我01、02年的时候有了一笔钱,我要做一个选择,是买一台放大机还是买电脑,结果最后就买了个电脑,那个时候好像还是苹果3。从这个时候开始,数码打印、数码冲印就开始比较兴盛了,那个阶段的摄影之所以能做那么大,展览也做成现在这样的规模,也是跟照片数字化分不开的。摄影只是第一步,那个时候开始接触现在的这些软件,慢慢的就对这些动态的东西感兴趣了。从03、04年开始,我的摄影中加入了三维的元素,就是里面有三维做的人,这个结合可能还有点不彻底。从05年开始,差不多整整花了一年时间,做了第一个完全用三维软件来做的一个作品。到06年的时候,做了一个动态的三维影像再加上一些静态的二维图片,就完全是用3D Max做的了。那时也很兴奋,是第一次用这样一个规模做的一件作品。从这件作品一直到现在,每年都在不停地在做这个方面的工作,我觉得一件事情要想做完善需要一个很长的发展过程。
张小涛:我是学油画出身,我大概02年搬到北京,工作室在798。我在学油画之前特别喜欢摄影,我觉得影像有一种对世界的追问,这种真实的力量特别打动人,所以其实我一直在研究电影。我小时候喜欢连环画,讲故事的这种情结一直在,自2000年以来一直在研究网络里面的flash、动画、电影,包括广告等,有一个比较长的一个准备期。我也是在05年开始做动画,当时是因为1999年在威尼斯双年展看到威廉•肯特里奇的动画,包括02年再次看了他的作品,画画的人都知道,他的作品特别有感觉,那种东西很能打动人。但是我不想做绘画型的动画,我觉得那种比较风格化。所以我从一开始就组建了团队,最早是我的学生,包括油画、动画专业的,从05到06年,也是一年多做了第一个动画,叫《夜》,有好几拨人来参与制作。我觉得可能在做第一个过程中把以前的很多知识结构,包括对欧洲的学习,像马修•巴尼等,把我们的影像经验梳理了一遍。但是我觉得比较有心的一点是一开始就从三维入手,做虚拟的场景。当然我可能接近电影多一些,在数字媒体方面我在数字艺术和当代艺术的这种交叉当中怎么产生新的可能性,这可能是一个主要的方向。我也大概是每两年做一个片子,在06到08年做了一个《迷雾》的片子,那时候团队就大概有四五十个人了。然后是09至12年每两年做出一部片子,包括去年完成这个《量量历险记》也是大概做了八个月的样子。我现在可能重点放在长篇上,偶尔也做短片,但是我觉得一定时候要对自己的以前有所梳理,往前做一些突破。我觉得是当时的社会环境,比如说盗版软件、网络、国际交流,还有一个艺术家的知识结构,导致艺术家到了一定时候一定会跨出这一步,会在其他媒介、语言和观念上做出一种超越,但最终其实是他思想的变化。
许柏成:王端廷老师2000年初的时候在意大利美院出国做访问学者,当时西方的数字艺术发展给您留下了怎样的印象?
王端廷:我是被国家三次公派出去做访问学者,那么第二次是2002年到2003年,在意大利罗马第一大学做访问学者的时候专门研究西方当代艺术。我在那儿学习的那一年,也听他们的课程,在罗马大学美术史系那一个学年,一个学期同时有两位教授开设了数字艺术课程,他们叫Arte Digital(意大利语)。那时候这个课程在我们国内还没有,国内的数字艺术创作还都不是特别成熟。那个课除了老师讲数字艺术的历史和理论之外,还邀请艺术家进课堂现身说法,介绍他们的作品,这对我是一种极大的震撼,极大的震撼一方面来自于他们的艺术创作,就是说他们这种艺术语言已经变得非常普遍了;另一方面来自于这种崭新的艺术在其发展过程中就已经进入了美术学院的教学,所以我就觉得中国的艺术创作和艺术教学落后他们太远了,这种中西艺术观念、艺术语言的差距给我带来了很大的震撼,回国以后就特别关注这一块。同时我也关注中国最新的艺术媒介,包括装置、行为等,因为在中国这样的创作,首先艺术界自身反应比西方慢,社会上还有抗拒或者不接受,这种双方面的原因,导致我作为一个学者来研究这个东西,同时也希望力所能及的做一些推动,这也是我做这个展览的一个原因。/
许柏成:在您看来中国的数字艺术现在与世界上有哪些差距,或者说也有自己优势的地方?
张小涛:我觉得接触像美国艾尔弗雷德大学、伦敦大学戈德史密斯学院、英国皇家美术学院等,老缪他们也请过像ZKM这种媒体艺术中心的策展人来中央美术学院做交流,包括我们也做一些国际论坛。我觉得在互动方面中国的美术学院做得差一些,因为缺师资,在编程、在材料、和新的观察方法上。在数字艺术的其他领域像声音、电影、动画、剧场、互动媒体的冲破上,因为有很多交流很多机会,每次交流还是带回来很多变化。另外一方面的差距是在理论上。在数字艺术理论方面,在中国从事研究和批评的比较少,因为这种领域它对策展人的知识结构、对国外前沿和潮流的把握、对媒介的变革要求是要非常系统化的。我们其实有很多碎片,比如说在某些领域里面,现在我觉得比较强的是动画,有一大帮人在做这个。我们过去对一些概念是很笼统的,说不清楚的,所以我觉得差距还是系统性的。我们有不错的案例,比如说冯梦波,他那么早就参加像卡塞尔、威尼斯,但我觉得中国在这个领域里面做的人还是不多,其实今天坚持做这个几乎是特别热爱。我认为最终差距还是一个系统性的结构问题。
缪晓春:当初做这个事情的时候,我是采取了另外一种思路,因为我们以前画油画的时候,会有一个欧洲几百年的传统在你面前,所以面对那么多流派的时候,其实是很难着手做这件事情的。但是当时我就想数字艺术是正在兴起的媒介,可以先不管中外之间的差距,说实话有差距的话也没有多少年,最多也就几十年。所以我采取的方式就是一头扎下去,不管怎么样先做出来,相对油画或者说水墨画,这个东西它的包袱要小得多,这也是我非常看重的媒介给我的一种巨大的可能性。我可以不管前面是有还是没有,先把它的各种可能性去挖掘再说,这样的话我觉得会很快的上到一个平台。这样的话对中国的现当代艺术,感觉这可能会在某些方面对当代艺术的创作有一些突破,所以才下那么大工夫去做这样一件事情。
许柏成:正如缪老师刚才所说,相比油画等传统形式,我们的数字艺术和西方在起点上差距并不大,王老师您怎么看?
王端廷:据西方学者梳理,数字艺术起源于1985年,至今现在也就不到三十年的时间。像油画、雕塑这些艺术形式中西差距是非常大的,油画在西方已经五百多年,且不说油画之前的古希腊罗马绘画已经具有油画的基因,包括光影投射等。中国人学习油画的历史有一百多年,相对于西方四五百年的历史差距还是很大的。而新的数字艺术中西的差距从时间上来讲是比较短的,从应用的技术软件和硬件来讲它也是相同的。全世界的数字艺术家都用的是苹果电脑,还有各种最新的软件,这是一个信息时代和全球化时代的一个产物。中西艺术在这种差距相对来说就很少,可以说大家基本上站在同一个起跑线上,这也就使得中国的数字艺术家可以和西方艺术家同步,平起平坐。而相反,像在油画里面就不存在这种可能。油画你觉得自己画的再好,跟一张文艺复兴的油画相比,这种差距显而易见。
缪晓春、张小涛等这些杰出的艺术家是被国际数字艺术界认可的,他们每年都有很多展览在国际上展出,他们的技术在西方的学术界、艺术界看来基本上是不分伯仲的。当然技术是一个方面,艺术的最终标准还是它的内涵,即使在数字艺术也存在高下优劣之别,完善的艺术语言还要跟深刻的内容结合在一起,才能创造出优秀的好的作品。我们需要挑选的艺术家至少在这两方面是达到平衡的。
现在很多的美术学院、艺术类院校都开设这种新媒介、数码动画等专业,学习这个专业的学生、年轻人是非常多的,其实已经慢慢地建立了很大的艺术群体基数。像我们这次邀请的艺术家可以分为老中青三代,某种程度上缪晓春和冯梦波他们是中国数字艺术的第一代,年轻的像刘茜懿,她是87年的,按照艺术代纪划分是三代人,从年龄上来说应该是两代人。
数字艺术发展是非常快的,我相信在我们在谈话的时候,数字艺术也在不断地向前发展,我还要强调的是并不是说我们这次的展出就包括了数字艺术的所有门类。从传统的数字艺术概念开始,比如说电脑绘画是最早的数字艺术。我们八十年代的时候就开始介绍西方的电脑绘画,当时我在《中国美术报》做编辑时还发过这样的稿子。那么电脑绘画是一方面,还有我们现在所谓数字影像这一块,还有3D打印——实体的数字艺术,这是将来发展的一个趋势,还包括刚才张小涛所说的云端数据,现在电脑的卫星、通讯技术被应用到数字艺术里面,还有一个就是大型的数字声光艺术,抽象的声光艺术,这是我们中国所缺乏的。
其实数字艺术的形式是非常多的,这次挑选的作品是我们国家最成熟的一块,就是数字动画影像。当然还有一块是数码摄影,我们不是指用数码相机拍摄的任何纪实的照片,而是指后期加工的虚拟摄影,但是这一块相对来说我们国内也不是特别成熟。这次我们专门展出中国最有优势的,也是国际上最有影响的数字动画,包括二维的、三维的、装置的、互动的几个方面。这九个艺术家差不多是中国数字影像艺术方方面面的代表,比如说缪晓春是三维动画装置,尤其是现在展出的这件作品《无中生有》,是非常优秀的作品,张小涛的《萨迦》以及这次展出的《量量历险记》,是在二维和三维动画之间、虚拟和现实之间的优秀作品。邱黯雄是水墨动画的一个代表人物,他的作品其实不是水墨,是用丙烯画在画布上,但是制造出的是一种水墨的效果。这次我们还发现了一个新的数字艺术家崔岫闻,她之前本来是做数字摄影的,这次她一个新的转向是抽象的数字艺术,我们国家恰恰没有这一块,因此她是对我国数字艺术创作主题的一个扩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