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3年11月19日下午六点半,由中央美术学院学生会,中央美术学院美术馆主办,学习实践部承办的直面名师系列讲座在中央美术学院美术馆报告厅如期举行。本场讲座的主讲人是中央美术学院副院长徐冰先生。讲座主要是围绕徐冰先生个人的创作经历和具体作品展开。徐冰先生希望通过对自身艺术之路的剖析和思考,为青年艺术家在艺术创作方面所面临的问题提供一些有益的指导和借鉴。
徐冰先生一如往常,开门见山地说道,题目可能有些宽泛了,提出这么一个新题目是因为每个做艺术的人都会遇到这样一个问题:如何做艺术。其中既包含了属于每个人的个性,也包含了作为艺术家群体这样一类人的共性。更进一步地说,如何处理个人与大的社会国际关系,找到西方艺术系统中缺失的且属于我们的东西。
徐冰先生以自己的成长经历为例,提出一代人有一代人自己特殊的背景,而对于他而言,就是文革的影响。文革后期,徐冰到农村插队,他加入到业余文艺创作的行列,参与杂志《烂漫山花》的编辑工作,他责题头尾花和文字排版。这些经验对日后的艺术创作极其有帮助,让徐冰有大量的机会去研究文字结构,加深对文字结构的体会。虽然这一代人没有接受完善的文化教育,当时整个社会环境就像一本大书,如果有心,就能读到很多东西。他说:这些东西就像我艺术的注解,记录了我最早的艺术起源。
进入到学院学习时期后,徐冰开始接受相对系统的训练,但他也提到他画的素描以风景居多,他认为人体需要画得很具体,具有一定局限性。在较长时间的学习和实践之后,他发现,作为每一个中国艺术环境成长下的艺术家都有这样一个特殊性,中国艺术家在学习西方这件事情上花了很多功夫,问题是自己画的这些东西到底怎么和当代艺术的创造发生关系?怎么从这些东西转化到当代艺术?虽然这些素描有他的局限性,但是这种严谨的训练可以使一个粗糙的人变成精致的人。所有艺术效果就是所有细节的堆积决定的,正是这样严格的素描训练提升了美院人的视觉敏感的高度。这就涉及到基础训练和创造的关系。长期研习西方艺术成为了中国的一个传统的事实,一方面由于我们近代史以来对西方文化的崇拜,另一方面,和西方人相比,我们在空间的感知和理解上确实是存在差异。今天诸多有成就的艺术家在从事着各种形式的创造,但这些艺术家都来自于同一个艺术教育的背景。徐冰先生强调,这样的艺术教育是有局限性的,但是关键是如何把人无我有的民族特性进行转化。
接下来,徐冰先生以自己几个具体的作品为例展开论述,《芥子园山水卷》这件作品,是对传统中国画的绘画方法进行拼贴而创作的一幅长卷。《芥子园画谱》是非常程式化的东西,也非常符号化。就像字典的部首一样,通过选取和组合来表达一个属于画家的品格和境界。中国的艺术是一种符号和象征。他开始意识到,诸如此类的符号和象征的确是与其他民族不同的、非常特殊的存在。又例如,戏曲、四字成语等等都是中国思维中非常特别的程式化的东西。
《背后的故事》用特殊的方法复制了中国山水画,当人们走到背后看到全部是用一些抹布、垃圾等制作出来的效果。大家看到的是光构成的绘画,而并非纸墨。为什么要有光的绘画?这涉及到艺术本体和艺术语言。光是最丰富的,它可以非常细腻地表达一些景象。通过这件作品,徐冰先生也随即谈到了灵感问题。他总是把灵感来临的瞬间记录下来。当一个想法每每被想起来的时候,都使人兴奋并且有新的补充和发展,那就是一个值得深入下去的灵感。也正因为如此,作品展示的是一个人所有的性格、品味和所有知识储备,这些都和自身成长的历史背景相通,这是藏不住的。这便是每一个人的个性和创造的关系。
随后,徐冰先生也介绍了《烟草计划》、《凤凰》、《地书》、《汉字的性格》、《桃花源的理想一定要实现》等一系列近年来所创作的作品。不仅向大家展示了作品创作的台前幕后的工作,也向大家条分缕析了整个思维过程,以及作品在实际展示过程中所接受到的多层次反馈。这些作品的精彩之处恰恰在于戳中了中国文化传统的精髓,也都植根于对自身文化的思考和如何有效地与西方当代艺术进行对话。他认为,对于青年艺术家的创作而言,没有艺术概念和规范性恰恰有助于找到艺术的本质。
问:您认为美和当代艺术创作的关系是怎样的?
答:我曾经为《芭莎艺术》的专栏推荐过美院壁画系一个女生的作品,画的是一只大鸟。我非常喜欢这件作品,是因为她不拒绝美,她无视当代艺术那种倾向观念的规范。我们已经接受了像杜尚那种观念游戏,好像谁再贪图对美的追求就非常俗套了。但《桃花源的理想一定要实现》就是很美,这种美对当代艺术的走向是发生作用的,同时是有依据的,是来自于我们自身背景的。美术学院要是害怕美,拒绝美,我觉得是有问题的。
问:当代艺术总是教导我们挣脱美的束缚,而您刚才提到要回归到美的传统,作为年轻人,我很困惑这之间的矛盾。我们到底该以什么作为我们的创作指导呢?
答:其实,正如我刚才所讲,不要把艺术当回事。你太把艺术当回事,你就会过多地考虑艺术的归属类别,以及这一类艺术的规律程式。这时候,你不会有出息,你不可能给这个领域带来新东西。将来的人看今天的艺术,他们不会理会你艺术的类别归属,当代或是传统,装置或者绘画,他们会关注的是艺术本体的层面,即与特定时代、社会之间关系。将来人铭记的是能达到今天这个时代最高文明水准的艺术作品。
问:我觉得您的作品都有中国传统文化的因素,你是否认为以传统文化作为创作的基底是中国当代艺术家成长的必经之路?
答:这并不是绝对的,也不是一个策略性的途径。一个艺术家以何种姿态和方式在艺术界立足不是他自己设计和计划出来的。一旦你作品形成了某种倾向,很多你生活经历里的蛛丝马迹都会被拿来印证你的作品面貌形成的必然性。我的作品确实呈现出来很多传统文化的基因,这一定是和我的时代背景以及我在西方创作当代艺术的经验发生关系的。其实在西方这么多年,我所收获的就是看清了西方了不起的地方和有弊病的地方,进而对自己的文化特别敏感。这是我的一个脉络,对于各位,每个人都有属于自己的文化基因。年轻人可能对于没有地域限制的文化更敏感,更有兴趣。只要这些东西得到真实的表达,你的作品都会被发挥出来。珍视自己文化基因的价值而不要去刻意模仿所谓有中国文化元素的艺术家。因为有些东西是命定的,所以要好好面对自己,挖掘自己。简单的讲:每一代人应该做每一代人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