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批包豪斯藏品将成为浙江制造乃至中国制造的实物范例和思想库,教他们善用设计在产业中的价值。
提起包豪斯你想到什么?魏玛、格罗皮乌斯、现代主义……现在,这个词也让人联想到杭州。
杭州市政府买下德国工艺品藏家布洛汉(Torsten
Brohan)的7010件包豪斯藏品已两年有余,这批藏品中的121件精品也已在中国美术学院象山校区16号楼展出近一年。这期间,中国美术学院请来包豪斯亲历者开讲座、放映过包豪斯舞蹈、演过包豪斯戏剧、开过“包豪斯与东方”研讨会,这一切都使一种近百年前的设计风格和当下中国产生了实实在在的联系。
无论冬夏,为保恒温恒湿,位于中国美术学院象山校区16号楼的包豪斯藏品临时展厅里总是冷气森森。每逢周四限定200人对公众开放,门口就排起长队,慕名而来的参观者依次在茶壶、咖啡杯、调味汁碗、勺子、台灯、摇椅前走过。他们也许有点失望也有点纳闷,为什么要将这些单个儿看起来并不贵重的东西花这么高的代价供奉起来?
“这是中国甚至亚洲第一次向西方购买他们的思想,经过学院的整理,将进一步激活今日中国乃至东方的创造力。”中国美术学院院长许江说。
由这些藏品串起来、展示出的西方百年设计史才是这笔收藏最值回票价的部分。但是这一点,还要通过更多的学术研究、教育推广和产业结合才能让更多人感知到。
这座因包豪斯而起的博物馆占地面积1.5万平方米,造价近两亿,预计三年后开馆。
7010件包豪斯藏品在杭州的新生活是从中国美术学院包豪斯研究院办公室白板上的21条待办事宜开始的:
1.库房、办公室、展厅设备完善;
2.官方网站合同;
3.库房藏品点交;
4.金属器皿清洁;
5.布诺汉所捐书籍编目;
……
而它们最终的归宿,则是一座有世界野心的博物馆——中国国际设计艺术博物馆。
为什么不叫包豪斯博物馆?因为中国美术学院相信这7010件藏品只是一个开始。未来,这座博物馆的任务不是对它们做静态展示,而是以它们为基础,参考100年来的设计史线索,不断地从亚洲或其他国家和地区充实藏品。也就是说,这座博物馆里有包豪斯,但绝不仅有包豪斯,关于设计的一切,这里将包罗万有。
世界各地的设计博物馆均有所侧重,比如说纽约的库珀-休伊特国家设计博物馆、伦敦的伦敦国家设计博物馆基本上都是现代作品的临时展出,收藏并不多;也有一些收藏型的博物馆偏重于纯粹的、静态的展出,如德国的维察设计博物馆。
“我们的博物馆要把两者结合起来,”中国美术学院包豪斯研究院院长、美术史学者杭间说,“既要围绕收藏的7010件东西做最好的展出和服务,也要对中国有所贡献。我们会不断地有一定的空间来推出中国设计师和国际设计师的好作品。”
这座前途无量的博物馆现在还是包豪斯库房不远处一块空地,当中国美术学院象山校区的学生在山间白墙、乌窗、草帘构成的校舍间穿行的时候,并不会注意到那青草地远处的一片荒。
这座因包豪斯而起的博物馆占地面积1.5万平方米,造价近两亿,预计三年后开馆。中国美院已邀来葡萄牙建筑师阿尔瓦罗?西扎设计新馆,这位建筑师曾凭西班牙加利西亚当代艺术中心的设计获得普利兹克奖。
这次他为中国国际设计艺术博物馆设计了一栋白色的建筑,公共空间、教育空间和展览空间都将在一个三角形的空间里展开。继王澍的校舍之后,象山校区将再添一件杰作。
“中国社会现在需要能改善民生的设计,看看我们日常器用中有多少是中国人的设计,就会明白中国人生活系统中有多少的不自主性。”
中国现代设计的先行者庞薰琹赴德参观包豪斯校舍已经是83年之前的事,上世纪20年代上海外滩新古典主义建筑的风头早已被直刺云霄的高楼上昼夜闪烁的广告牌所取代,东德设计师模仿格罗皮乌斯当年设计的798艺术区倒成了街知巷闻的中国包豪斯经典。
包豪斯跟中国人有什么关系?最直接的影响恐怕就是包豪斯建筑的遗泽。这种简单、经济、实用的建筑风格为更多的中国人提供了遮风避雨的家。然而随着中国成为世界第二大经济体,中国人对设计的需求也渐渐不再满足于简单、经济、实用。
他们中有些人实际,对IKEA的简约设计一见倾心;有些人夸张,一掷千金买下全套达芬奇家俬;有些人又突然决心复古,憧憬起满屋的酸枝花梨。
不管是对哪一种设计风格的喜爱,背后都贯彻着一种生活经验带来的价值观。中国人的问题是背后价值观的混乱,这同时也让设计本身误入歧途。
“以追求中国设计之美为由,热衷创意一些文具雅玩,告诉社会这就是‘设计’,我认为这是歧途,中国社会现在需要能改善民生的设计,看看我们日常器用中有多少是中国人的设计,就会明白中国人生活系统中有多少的不自主性,因此,风花雪月的设计,不应是这个时代的主要。”杭间在自己的微博中写道。
2012年6月1日,刚刚主持完硕士生毕业论文答辩的杭间坐在16号楼门前的长椅上,他还带着纪念清华百年校庆的帽子,但是那之后不久,他就打算辞去清华大学美术学院副院长的职务,专心投奔杭州。他曾写过一本叫做《包豪斯道路》的书,没想到真的因为包豪斯而改变了人生轨迹,这一决定背后是他想要为中国设计发展做实事的决心。
“在世界大工业体制中,中国并没有参与制造规则,从上世纪30年代茅盾在《春蚕》、《子夜》中对民族工业的描写开始,中国就是学学学,100年了还在学学学。”
杭间想通过这批包豪斯藏品为中国设计提供营养。跟设计界发生联系,他初步设想进行两个方面的推广和教育活动:一是2013年跟国家博物馆或今日美术馆联合举办这批藏品在北京的展览,二是在中小学里进行以这批藏品的图片为主的现代设计巡回展。
而到中国美术学院履新之后,杭间除了开设“包豪斯与世界设计遗产研究”课程,负责包豪斯研究院,还要主持浙江省文化创意产业研究院的工作。这一研究院正是将世界上最好的设计理念输出给浙江制造工业的一个出口和管道。
“我们会以这批藏品为主做高端的培训班和讲习班,针对整个浙江制造、中国制造来培训设计行业的领头人或企业CEO,让他们对这批东西的价值、对设计本身的价值、对设计在产业中的价值有所了解。”
杭间
纯艺术看不懂可以走开,设计不是这样
这7010件藏品里,包豪斯的东西只有380多件,其余是整个20世纪的现代设计作品,如彼得·贝伦斯、勒·柯布西耶、菲利普·斯塔克的作品等。
我想依靠这批藏品好好做一些研究和推广,通过它来建立一种坐标系。这批东西作为艺术品的价值没那么大,但是世界100年来制造的历史、物质的历史都在其中了。我们要把这条西方设计史的轴,放到中国人能够观看的轴里面,同时建立起与它相对应的中国的轴。
达·芬奇是个跨界艺术大师,但是在他之后,艺术越来越是象牙之塔,尤其是到了印象派之后的现代主义和后现代主义,前者玩形式,后者玩思想,它们对艺术本身的贡献很大,但是对生活的贡献很小。只有包豪斯是非常理性的,它的精神是一种从生活需求出发的设计。
但包豪斯又绝不仅仅是设计,它最本质的是艺术和艺术家通过这个阶段很明确地知道自己对世界能有什么贡献。
设计的最大的评判者是任何一个消费者,设计和纯艺术不一样,纯艺术看不懂可以走开,设计不是这样,它的目的性很强。
这两年设计和纯艺术有很多观念是互补的,尤其当代艺术里面的行为、装置、现成品艺术等,设计感越来越强,这也会给设计以启发和思路。
但是从本质上来讲,它们服务的目标还是不一样,因为现代艺术服务的目标是人的形而上的东西,现代设计是通过局部的形而下体现整体的形而上。
这段时间我参与策展的“中国设计大展”做全国巡回推广活动,先后去了上海、北京、成都、香港,其中香港人对设计的认识是最好的。大部分中国人对设计还没有比较好的认识,其实设计不仅仅是设计师的事,普通人在买东西的时候,也会因为设计知识而有一个比较对的选择。比如认清品牌设计背后的文化价值,而不是盲目地追求奢侈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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