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是一年毕业展。近几年对年轻艺术家概念化的贴标签运动,以及“年轻艺术家没有人文关怀”的争论不断。或许,集群性的艺术作品展,能够为当代青年艺术学子起到最为直接的“正名”作用。
中央美术学院刘涵的灯光雕塑《门里门外》,两件很小的作品,门里是楼梯或者走廊的一隅,门外却是整个世界的喧嚣景象。这件作品放在“2012之舟:‘富隆杯’当代艺术院校大学生年度提名展”上,似乎成为对当下年轻创作者的一种隐喻:拥抱自我,而同时放眼世界。
草莓、果冻、卡通一代?
近几年,以“果冻时代” 、“卡通一代” 、“青春玄幻” 、“超级英雄” 、“E时代天使”为名的青年艺术家展览层出不穷, “草莓族” 、“果冻时代” 、“新动漫美学”等针对年轻艺术家的“冠名”也曾风头一时无两。如今中国当代艺术的发展速度较之其他国家的当代艺术,令人始料不及;而这其中,青年艺术家的创作生态被业界寄予厚望,其充满激情和创想的新鲜血液在艺术中涌动,亦代表了中国当代艺术创作的现状与走势,而令人格外关注他们的艺术生涯。陈漫、张鹏、金钕、熊宇、陈可、高瑀、李继开、杨静……已成为青年艺术家的个中翘楚和职业偶像,被策展人贴上特色鲜明的标签而进入“展览-画廊-拍卖行”的流水线作业,成为不少刚走出校门的艺术大学生的梦想星途。
在很多批评家看来,“果冻一代自由而孤寂、开放而自我、纯粹而贫瘠” ,青年的成长环境与知识结构,使得他们与社会的关系既敏锐又游离,情绪的波动与社会信息符号得到鲜明的反映,使得“70” 、“80”一代艺术家,更愿意用虚拟的方式创作艺术。策展人陆蓉之曾说,动漫已经深化为世界各地青少年彼此之间的沟通符码,他们的绘画语言进一步的消解和视觉形态的进一步图像化,成为一代艺术家的共同特征。
这些虚拟化、平面化、卡通化的图像,曾经成为艺术潮流,可如今若有人还将之视为“太阳底下的新鲜事” ,可就真OUT了。希腊怀疑派哲学家卡涅阿德斯曾说:“同一时刻出生的人,其气质命运迥然不同” ;孔子亦曾讲“五十而知天命” 。基于此,中央美术学院的高荣国拍摄50岁以上的同卵双胞胎,通过摄影作品,我们发现,他们和她们,曾经有着同样的面孔,生活在同样的家庭,长大后却由于各种原因出现了明显而令人惊异的变化。而湖北美术学院的曾露林以瓷为材料制作雕塑《清洁》 ——清洁用品贯穿我们的日常生活,同时,这些过程也是私密的内核,有着独特纯净的精神气息,反射出面对自我的一种反省与思考。曾露林以陶瓷材质制造出极富质感的纯白世界:轻薄的手纸、柔软的毛巾、墩拙的香皂…… “传统的艺术门类——国油版雕,都在青年人的手中加上了其他媒材——比如在雕塑中加入灯光,版画加入有机玻璃材料,绢本绘画以光投射到墙上,呈现另一种图像。 ”今日美术馆艺术总监、本届展览评委会成员徐累在谈到年轻艺术家的作品时,笑言“甜蜜的烦恼”是对媒材的著录繁琐。通过现实意象的分解与重构表达充满人文意味的哲思,或者侧重都市新材料引起的心理冲击,或者工业与村落并置泛起的时空慨叹,又或者自身生活压力下的挣扎与呐喊,在这些年轻艺术家看来,只有突破媒材的固定概念和表现能力,才能传达自身流动的、鲜活的当下体验,展现秉持心性的艺术表现意趣。“现在年轻人在创作手法上向两个方向走:传统手法基本元素的应用——比如纯以素描为创作手段,或者水印版画,效果非常好;要么就做实验做到极致。二者相互呼应,其实二者之间选择的余地也很大。 ”徐累说。
对公共事务漠不关心的局外人?
2011年,美国《时代周刊》曾以“我时代”为题,集中报道中国“80”一代的生存与生活:“他们谈论品牌服饰、谈论明星、谈论好莱坞、谈论出国度假,但他们却不谈政治。 ” ——美国人眼中的中国青年一代,从虚拟和游戏化的虚幻中得到快乐,逃避压力,对社会公共政治话题缺乏参与的兴趣。
“很多年轻人的作品被批成没有人文关怀,为什么?我想是我们看到太多双年展所致。双年展模式是特别临时的、现场的,但上了展就可以得到一个标准、一个认可,于是年轻艺术家趋之若鹜。 ”徐累把这样的艺术家和作品称为“没有父亲的一代、文化的游牧者” 。几年前,走出校门就有画廊“包” 、立刻成为职业艺术家的美景不再,更年轻的一代创作者,只能对“文化的游牧者”的成功模式深感好奇——美术院校里艺术明星的讲座永远火爆甚至挤破窗户的现实即是明证——深藏在娱乐文化、网络文化和消费文化中的意识对个体精神的无形操控,导致艺术样式的功利性和对公共话题的低敏感度在年轻艺术家创作中呈现蔓延之势。
有人分析这是时代和环境的制约,导致年轻艺术家对以艺术表现公共事务不感冒,但我们却在真正的公共生活中,一次次看到“80” 、“90”向前冲,看到一些处于社会转型之际的艺术家以人们现实生存环境和文化心理变迁为题而创作的文艺新作。
天津美术学院的张伟,以玻璃钢雕塑犀牛、鳄鱼、龟、长颈鹿,这些野生动物交易市场常见的野生动物,展现一个从地中冲出来去追逐逃跑的野生动物购买者的形象,作品体现了生命的不平等,也大声疾呼我们要保护野生动物——因为,保护它们,也就是在保护我们的未来。而展览中最令人感动的作品来自雍晓峰:“在信息时代的今天,我们每天都被新奇的事件包裹,却渐渐习惯了忘记过去,忘记这些在苦难中逝去的人们。黑格尔说:人类从历史中所得到的教训就是,人类从来不汲取历史教训。 ”依据这个想法,他采用交互、视频及音频技术,将在汶川地震中去世的青少年的名字、学校,以及他们如果活到现在应该多少岁的文字,投射到屏幕上,观众追随音乐来到屏幕前,当他们离开时,屏幕上的名字也随之变成烟花。
今日美术馆馆长张子康认为,艺术家在关心现实时,必须做得符合艺术的准则。“我们的社会生态、文化生态所具有的复杂性,对年轻艺术家的创作而言,未尝不是一件好事。在多重历史文化语境中,如何守护真正具有文化价值的个体创作精神,在面对惯性的消费主义文化所谓‘去深度’的图像趋势时,如何保持自己的艺术追求,尤为重要。 ”而徐累则认为,艺术的坚守与持续的能力是年轻艺术家应追逐的品质。当我们的艺术创作再难维持以不变应万变,当寻找共享价值成为青年一代面临的一大文化命题,我们所需要的是为自己正名,是以开放的态度来面对所要承担的艺术责任,而全情投入到艺术创作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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