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条,当代艺术的箴言是不要成为帝国的这也意味着:如果民主暗示了和帝国观念中政治自由的一致性,它也不必是民主的。
我不想多评论为什么艺术的伦理是不要成为帝国艺术。绝望是因为总是存在类似于帝国的运作机制,因为有效的法律,在当下,就是帝国的法律。
关于第十条和第十一条第十条,非帝国的艺术必须是抽象的艺术,就这一点来说:它把自己从一切特殊性中抽象出来,把抽象这一姿态形式化。第十一条,非帝国艺术的抽象化不关心任何特殊的公众或观众。非帝国艺术和一种贵族式的无产阶级伦理联系在一起:它单独地实践它的诺言,对人群不加区分。
我想我们可以说明,在当下,帝国艺术就是可见的东西的名字。浪漫主义的形式主义就是帝国艺术。这是一个历史命题,也不妨说是一个政治命题。浪漫主义和形式主义的混合就是帝国艺术。今天是这样,而且,举例来说,罗马帝国时期也是如此。今天的状况和罗马帝国晚期很相似。这是一个正当的比较,而且你们看,把美国和罗马帝国比较尤其准确。这样一比就相当有趣,事实上,这也是一个艺术创造的问题,因为晚期罗马帝国的艺术创造中有两种明显的倾向。一方面,非常像浪漫主义,有表现力的,狂暴的,而另一方面,某种极端形式主义的东西,政治上的坦率正直。为什么? 当我们处理类似于一个帝国这样的情况的时候,也不妨说是在处理这个世界的形式一致性,不仅是美国,最终是庞大的市场,当我们有了类似世界的潜在一致性的东西时,我们在艺术创造中就有了形式主义和浪漫主义,有了两者的混合。 为什么? 因为有了帝国,就有了两条原则。第一,一切皆可能,因为我们有巨大的潜能,有世界的一致性。这样我们就可以说,一切皆可能。我们可以创造新的形式,我们可以随心所欲地发言,并没有真正的法律,规定什么是可能的,什么不可能,一切皆可能。然而,我们还有另一条箴言,一切皆不可能。当代艺术告诉我们的无非就是一切皆可能,并且一切皆不可能。那就是当代艺术的真实内容。为了避免这种情况,我们有必要说明有些东西是可能的,但并非一切皆有可能,也不是一切都不可能,然而有一些别的东西是可能的。某些别的东西是可能存在的。我们必须创造新的可能性。 但是,发明新的可能性不同于实现一个新的可能性。这个区别是关键的,实现一个可能性意味着设想可能性是现成的,我要做的不过是想象这个可能性。比如,一切都有可能,我就必须实现什么东西,因为一切皆可能。然而,创造某些东西的可能性显然是另一回事。可能性不是现成的。因此,一切皆可能不是事实,有些事情并不可能,而你必须为那些不可能的东西创造可能性。这就是艺术创造的重大问题。艺术创造是一种可能性的实现呢,还是发明一种新的可能性? 说出某种东西可能性的可能性? 如果你认为一切皆可能 (也就是认为一切都不可能),那么你对世界的信念就完了,世界就是一个封闭的东西。它带着一切可能性,也就是带着一切不可能性被封闭了,而艺术创造性也就被封闭了,它在确认一切皆可能,一切皆不可能的形式主义的浪漫主义中被封闭了。
然而,今天的艺术创造,它的真实功能就在于说出某些东西的可能性,在于创造一种新的可能性。但是,某些东西似乎没有可能性,我们又如何为它开创一种可能性呢? 正因为某些东西本身没有可能性,我们才能够创造一种新的可能性。如果一切皆可能,你就无法创造任何新的可能性。所以,一种新的可能性的问题也就是某些事物不具有可能性的问题,所以我们必须设定一切皆可能是不真实的,而且一切皆不可能也是不真实的。如果有些东西不可能,我们就必须说这些东西不可能。我必须创造新的可能性。这样,我认为,创造新的可能性就是今天的艺术的重大功能。在流通,信息交换,市场等等活动中,我们总是不断实现着各种各样的可能性,无穷无尽的实现着种种可能性。但是,我们拒绝创造可能性。因此,这也是一个政治的问题,因为政治的真实含义在于创造新的可能性。一种生活的崭新可能性,这个世界的崭新的可能性。因此,今天艺术创造的政治决定性就在于是否有可能创造一个新的可能性。事实上,全球化给出的信念是,彻底创造一个新的可能性是完全不可能的。认为共产主义结束了,革命政治结束了,即给出了关于这一切的主流解释:不可能创造一种新的可能性。不在于实现一种可能性,关键的是创造一种可能性。我们理解二者的区别。我认为艺术创造的问题就在于此。它向每个人证明,对于人的共有的状况来说,创造一种新的可能性是完全可能的。
第十二个命题,非帝国艺术必须像数学范例一样严密精确,像黑夜伏兵一样令人惊讶,像星星般崇高肃穆。
这是一个诗学命题。艺术创造的三重决定性。把艺术创造和一次演算示范,黑夜中的伏兵以及一颗星星相提并论。你可以理解这三重决定性。为什么是一次演算示范? 因为,最终,艺术创造的问题也是关于某一个余数,某一种具有永恒性的东西,某一种不在纯粹传达,纯粹流通之内的东西,某一种不属于持久更新的形式的东西。它拒绝,而拒绝也是今天的一个艺术问题。拒绝之物是被赋予了稳定性和坚固性的东西。有逻辑等式,有逻辑一致性,连贯性的东西,这是第一个决定性。第二个决定性是某种令人惊讶之物,无疑是新可能性的创造,而新的可能性总是令人惊讶。没有某种惊讶,就不会有新的可能性。一种新的可能性,我们不可能事先加以估算。它就像一种决裂,一个新的开端,总是令人惊讶。这就是第二个决定性。它如此不可思议,就像黑夜中的事物,在我们知识的黑夜之中。一个新的可能性对我们的知识而言是绝对的新,所以,在我们知识的黑夜,它就像一道新的光芒。和星星一样崇高肃穆,因为一个新的可能性犹如一颗新星。就像一个新的天体,一个新世界,因为它是一个新的可能性。就像我们和世界的一种新的感性关联。
然而,重大的问题在别处。对当代艺术来说,形式问题不是一个决定因素。问题在于如何把这三者一个接一个地联接起来。成为星星,成为伏兵,成为一次演算示范。由此,创造一种艺术的新形式,世界的一个新视野,我们的一个新世界。而且,这个新的视野并不是纯粹观念性的,不是意识形态的,也不完全是政治的,这个新的视野有它特有的形态,由此创造了一个新的艺术可能性,为新形态的世界带来了一种新的知识。
最后一个命题,为了那些帝国业已承认其存在之物,为了使它们变得可见而添砖加瓦地发明各种形式和方法,还不如什么也不做。
我想,这里重大问题在于艺术和人的状况之间的关联。更准确地说,艺术创造和自由之间的关联。艺术创造独立于民主意义上的自由之外吗? 我们应该不把创造新可能性的论题完全等同于自由的问题,就常识而言。因为今天,自由是由帝国来定义的,这是一个普通的民主定义。艺术创造和那种自由相差无几吗? 我不这么认为。我认为艺术创造的真实决定性不在于关于自由的常识,也就是帝国意义上的自由。而是去创造具有新的形式的自由,我们可以这么说,因为逻辑框架,新知识的惊讶以及星星之美,这三者的连接是自由的新定义,它比"民主"决定的自由要复杂得多。
艺术创造,对我来说,就是在民主定义的自由之外,创造一种新的自由。我们可以这样说起类似于由艺术定义的自由,它是思想的,也是物质的,就像逻辑框架之内的共产主义,因为没有逻辑框架就没有自由,就像一个新的开端,一个新的可能性,新的决裂,最终类似于一个新的世界,一道新的光亮,一座新的星系。这是由艺术定义的自由。当今的问题不在于艺术讨论中涉及的自由和专政,自由和压迫的问题,在我看来,根本上,在于自由自身的两种定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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