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实的实在存在于直接的感觉与我们每日所见的物象之外。只有存在于事物本身之内者为真实……这一端是败坏,易朽的现世的表象与幻象,另一端是事物的真实内容。艺术是在这两端建立一座桥梁,重新赋予事物及现象以一个较高的真实,一个出于心灵的较高的真实……艺术的表现绝非仅在于刻画事物单纯的表象与幻象,而是拥有一个更高的真实与更实际的存在。”
——黑格尔
贺敏的绘画语言在现实和超现实间穿梭,在虚虚实实间,是她自己对生命的私人体认和敏锐感受。不在乎画面是否惊天动地,而是更欣赏蕴藏于内敛中的暗动,更钟情于大天地中的小个体的孤寂灵魂,孕能量于安静,化激烈于常态,它们个个被赋予了大关怀,清醒地,孤独地逼视着画外的世界。
就内容看,贺敏偏爱在深邃的背景与纤弱的女性之间产生的那种张力碰撞。她的叙述底色是在北方老式工业城市边缘构筑的典型场景中展开的,虚幻的人物在实在的场地中摆弄着肢体,触碰着看似广袤实则逼仄的的空间,在一片沉寂中徒劳寻找出口。
就形式看,坚实的红色砖墙、飘渺的云雾缭绕、阴冷的萧索气氛是贺敏常用的表达元素。同一个女子在她不同的作品中不停地重复,好似迷失某地,却又不得不处之安然。她们困顿,无助,沉默无语,为宿命束缚。纯洁被一团邪恶的烟雾笼罩。贺敏带你穿越所有的障碍,直接抵达你从内心抗拒的某个地方。
就整体看,贺敏的图像致力于还原某个我们似曾相识的场景,或把观者投射到那个场景中,任其自己观照。她的画面好似一面能照见现实的镜子,每个人能在画外看到自己及虚拟的现状,下意识地重新体会并作出选择。
在现实条件下,人们不断地经历、体认、忘却、重拾。贺敏却把这个过程记录在了画布上,赋予丰富的情感、艺术的加工。表达着语言无力描述的意境。图像负载了个人经历,不论是主观丢弃或是被动遗忘的记忆都会重返画布,悉数而至。贺敏只需慢慢清点即可。
从开始的童年记忆系列到现在的超现实女子系列的表现,贺敏始终在探索她自己的艺术表达。她的画中有巴尔蒂斯贵族式的忧郁、德尔沃的静谧、相机似的冷静、和放大镜似的虚幻。艺术表达需要时间的修炼和沉淀,贺敏正在体会这种沉香泛底的欣喜。图像和语言之间总是有一道无法逾越的鸿沟,语言总是试图接近图像的真实含义,图像又不停地对语言进行修正。贺敏深谙此道,她寄希望于她的图像语言而不是语言本身,任何关于图像的解读都只能是无限地接近它,却不能完全替代它。图像就像个隐藏着秘密的谜团,图像抓人眼球的程度随着隐藏秘密的本领成比例增长。贺敏的能量是使她的图像变得得迷雾重重。
贺敏最感兴趣的是人,是置身于世界这个巨大容器内的小小个体,尤其是卑微的小人物的心理,特别是敏感的女性。这些容易被主流社会忽视的人群在贺敏的作品中被剖析、被审视、被放大、被拷问。在现实中激发想象、产生共鸣、达成共识。诗人波德莱尔曾在1846年沙龙展的评论文章中提到“现代生活中的英雄主义”。在刻画当代平凡生活的意图背后,确实藏着一种“现代生活本身事实上也包含一个史诗向度,一个根植于现代的庄严感,就如古时候有古时候的英雄主义一样”这样的概念。从左拉笔下的克劳德. 兰提叶到美国20世纪雕塑家奥顿伯格(Claes Oldenburg) ,艺术家都梦想一种描摹平凡生活的史诗作品。贺敏也许无意于如此宏大的英雄理想主义,却放任画布上的小人物,在意象的世界中驰骋,流溢出内心世界的渴望,绘出了对真实世界的认识,对人性的关怀,渐渐地朝那个终极彼岸靠近、靠近。
曹力
201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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