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鲍栋
摄影可以用来在媒体上讨论公共话题,也可以用来在相册中塑造个人记忆;摄影经常被用来证明某物或某事的客观性,但摄影有时也被用来抒情、想象与虚构……关于摄影,其实已经有很多种用法,也将会有无数可能的功用。如其他文化实践活动一样,摄影也是一种社会化的活动,作为视觉活动的摄影始终处在视觉的各种话语及制度中,正是这些话语与制度带来了摄影的不同用法,以及我们关于摄影的各种看法。于是,摄影越来越被理解为一种表征(即再现)的工具,我们越来越多地把摄影与种族、性别、阶层,与历史、现实,与社会及政治,与理论及文本联系起来。但观看本身却越来越被忽视了。
实际上,不管是出现在何种用法和观念中,摄影首先是一种观看活动,摄影的价值基础也取决于观看本身。观看何以有本身,因为观看并不——像人们不加反思地认为的那样——是在反映某个纯粹的真实,我们所见的真实已经被观看所影响、修改,甚至决定,以至于观看本身已经替代了那种形而上的“真实”而成为我们直接面对的东西。因此,摄影与其说记录了现实,还不如说是记录了观看,对于拍摄者来说,现实与观看是统一的,世界总是取景框或LCD屏中的世界,“真实”也只有出现在了照片上才成为了现实。
当然,并不是所有的观看都是有价值的,大部分时候,人们总是在重复着他人的角度,在用他人的镜头来观看,于是,我们见到的大部分照片都索然无味,甚至令人厌烦,尤其是它们还在标榜自身的政治正确性与美学标准性的时候。实际上,我们之所以需要并寄希望于摄影,是因为摄影能够并应该带来一种创造性的观看,摄影的最重要的任务就是让我们日渐疲乏的双眼再次振奋起来。
把摄影还原为观看,也即是把世界还原为表象,把世界从各种意义的牢笼中还原出来,通过悬置它的确实性而返还它的自在性。自在是自由的前提,而正是自由允诺给了我们自觉观看的可能,在这种自由的允诺下,每一次具体的拍摄都应该是一次观看的自觉创造,都应该提供给我们能够从那些视觉话语及制度中挣脱出来的跳板。而观众的任务则是去重新观看,使观看再次出场,直到观看永远在场,换话句话说,摄影的意义在于让我们能够保持观看的自觉,并投入在这种观看的自觉之中。回到观看,就是返回到摄影之为艺术的起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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