精彩试读:美术史家怎样看郎世宁(代序)

艺术中国 | 时间:2018-08-06 14:24:32 | 文章来源:艺术中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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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郎世宁是近现代东西方美术交流史上的重要人物。
  通常,不少人提到郎世宁,往往轻描淡写:郎世宁,在西方美术史上没有他的位置,勉强说,也顶多不过是二三流的画家。
  但是听一听这曾经令人振聋发聩的康翁的评价,仔细想想,你又会作何感想:
  郎世宁乃出西法,他日当有合中西而成大家者,日本已力讲之,当以郎世宁为太祖矣……国人岂无英绝之士应运而兴,合中西而为画学新纪元者,其在今乎?吾斯望之。
  康有为:《万木草堂藏画目序》(1917)
  康有为对徐悲鸿的影响自不待言。而正是自法国留学归来的徐悲鸿,将以人物为中心的严格的西方写实主义绘画引入中国。这是第一个最重要的代表,因而成为中国现代美术最具标志意义的发端。
  美术史家水天中先生曾指出,清代宫廷绘画中一个十分独特的现象,是以郎世宁为代表的人物画,特别是肖像画获得突出发展;而杨新先生则在另一篇文章中指出,恰恰是因为后期中国绘画发展的阙失,才导致西方传教士画家的“乘虚而入”。
  北京故宫博物院资深研究员聂崇正先生则是在其宫廷绘画研究的基础上对郎世宁的生平及其作品作了更为全面而深入的研究。他以丰富的研究成果告诉我们:郎世宁在东西方文化艺术交流史上占有无可取代的独特地位。
  20世纪80年代末,笔者与崇正君同时应邀参加以王朝闻先生为总主编的《中国美术史》清代卷(分卷主编薛永年)的撰写工作,崇正分担的课题即“清代宫廷绘画”,而我的课题是“十七、十八世纪的中外美术交流”。供职于晚明至清前期的宫廷传教士对应的正是欧洲美术中的巴洛克、罗可可时代,而我们所承担的课题,无论从东方看,还是从西方看,既是一个交流的时代,也是孕育着巨大变化与转折的时代。这是我们共同感受到的一种突破传统中国美术史研究架构的新的开放美术史观。
  我清楚记得崇正兄陪我去看位于故宫后部“乾隆花园”乾隆时代倦勤斋天顶画和墙面线法画的情形。崇正先生的这一发现不仅为西方透视学传入中国——包括在郎世宁帮助下年希尧所著《视学》的问世找到重要佐证,而且以对应于西方建筑的装饰艺术作为宫廷绘画真迹得到保护并引起人们的浓厚兴趣和广泛关注【1】。
  看看经过聂崇正先生整理、发掘的郎世宁研究,今天我们对这位近代东西方文化艺术交流的先行者的认识,可说已经不再是仅凭一点零落片断的印象或随意发挥一点感想,就可以轻易下一个简单的结论,而是有条件将中西美术交流的课题提到一个新的历史高度。在这里,崇正先生为我们展开的关于郎世宁的研究,是一个尽可能完整的历史系列。从康熙大帝经雍正时代到乾隆王朝,他所经历的正是康乾盛世。我们可以想象每天他从所居住的东堂出发到紫禁城里如意馆供职,兢兢业业地在中国度过了他漫长的一生。其中既有如《平安春信》那样明显带有折中特点的早期作品,也有如乾隆帝登基时他为乾隆皇帝和后妃们用不同技法(包括工笔重彩和油画)画的一批进入艺术成熟时期、相当精彩的朝服图和肖像。不仅如此,我们还可以追溯到如《康熙读书像》或《紫光阁功臣像》那样于郎世宁其前其后供职于清廷的传教士画家的精彩作品。此外,我们还会注意到崇正先生对郎世宁广泛的艺术设计与创作,包括圆明园建筑与大量版画制作的关注和研究。由此可以进一步了解聂崇正先生关于郎世宁研究的广度与深度。这又使我想到,以往对郎世宁的认知,实在有许多主观和片面的成分,特别是不少画家总是说郎世宁的作品“不中不西”、“东拼西凑”、“非驴非马”,因而成为否定中西合璧探索的失败典型。对于这一历史公案,今天是应有一客观而辩证的认识了。怎样是成功的探索,而怎样又是为获得成功所必经的不成熟的历史过程,这本来就是两个问题。当我们为一种成功的理想看到郎世宁在探索道路上的幼稚和弊病时,我们理应更看到他作为先行者所付出的艰辛和努力与所获不菲成就。难道不是吗?
  话说回来,记得著名历史学家贺昌群先生早在20世纪三十年代就将日本学者石田干之助撰写的《郎世宁传考略》译成中文,所谓“日本已力讲之”,亦正说明,对郎世宁的关注,实是近代东西方美术交流初始阶段绕不过的课题。当笔者在中央美术学院开设“中外美术交流与比较”专题课时,也总是要带学生到阜成门外外国传教士墓地去看一看包括利玛窦、艾儒略、郎世宁在内的一大批西方传教士的墓碑;也记得有一次在日本留学生小森洋子的陪同下,著名日本美术史家鹤田武良先生也来到墓地考察。从文艺复兴到巴洛克、罗可可时代,再从地理大发现、伴随耶稣会而来的西学东渐到东西方贸易与文化艺术的双向交流,是一个多么重要的世界历史新阶段的开始啊!而且,耐人寻味的是,如果说五四前后的新文化运动早就被约定俗成地看作是中国的文艺复兴。【2】那么,正如同康有为所预言的,在徐悲鸿之前,郎世宁的活动是从一个方面起到重要的先导作用的吗?
  聂崇正先生是充分意识到自己得天独厚的条件,又有能力并以极大的热情抓住这条件将研究的触角拓展开来,而从一个独特的视角为我们更深入地认识郎世宁做出贡献的美术史家。我们祝贺他所取得的成果,并瞩望在此一领域的更多发现。
  崇正学兄嘱为序,自知才疏学浅,谨以此短文就教于读者方家。


袁宝林

2016年立秋于北京王府井寓


  【1】由于长年缺乏管理及修缮,倦勤斋内外已然呈现破败景象,所以整修工作起步维艰,用了较长的时间进行方案的商讨。从2002年开始,北京故宫博物院和世界建筑文物保护基金会(TheWorldMonumenesFund)合作,对倦勤斋作了全面的修复,建筑物中的天顶画、全景画及其他室内装修按照“修旧如旧”的原则,揭下重新加固裱贴。该项工作在2008年11月完成,并且于同年的11月12日召开了“倦勤斋保护项目竣工研讨会”,作了回顾与总结。
  【2】胡适:《中国的文艺复兴》,湖南人民出版社,1998年,第38页。

《郎世宁的绘画艺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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