艺术中国

出生

艺术中国 | 时间: 2011-11-03 15:07:29 | 出版社: 江苏文艺出版社

“哇!哇!哇!”张家又一个女儿坠地。张记主人为了宽慰妻子,强作欢笑。说心里话,他又何尝不希望添个小子呢?他的身体近来日渐衰弱,元气看来难以恢复,妻子虽然身怀绝技,绣得一手好花,但毕竟是个女人,又拖着两个孩子,需要苦苦撑持,如果自己的身体不见起色,他们今后的生活将怎么过,他不敢再想下去了。他给孩子起了个响脆的名字——张玉良,意思是张家的一块好玉,一个宝贝,用以安慰孱弱的妻子。妻子惨白的脸上果然露出一点喜色。

可是,上天并不怜悯善良而勤劳的人们。玉良一岁时,父亲终于离她而去,他带走母女们绝望的心,到另一个世界去了。玉良两岁,她唯一的姐姐也抛弃了她,给她留下了孤独和寂寞。她家的小店随着父亲、姐姐的去世关闭了,她们失去了生活的依持,母亲的技艺成了她们母女唯一的生活途径。

小玉良多孤寂啊,她常常依傍着母亲的腿,呆呆地看着母亲刺绣。母亲的手飞上飞下,一块料子上就奇迹般出现了油亮亮的叶子,红的、黄的、紫的鲜花。她好像还能听到蜜蜂嗡嗡鸣叫和蝴蝶扇翅的细微声音。她觉得母亲真了不起,那双手简直是魔术师的手!“变只小鸭吧!妈妈。”“妈妈,再变一只鹅吧!”她经常求着母亲。

玉良常趁母亲外出或烧饭的机会,尝试母亲变戏法的劳动。她在母亲的花绷上刺绣起来,一旦母亲出现在面前时,她急忙转过身,欲以小小的身影挡住母亲的视线。母亲发现她把绣件刺得像乱蛛网样,也从不责怪她,总是耐心地把乱刺的线一根根拆掉。她看到母亲无声的动作,幼小而敏感的心灵感到犯了错误,给可怜的母亲增加了麻烦,以后,她就再也不往绣件上乱刺了。她像突然明白了许多事理,盼望自己快快长大,像母亲一样,绣出许多好看的花。

小玉良常常看母亲绣花,看那一片片绿叶长出来,看一朵朵花儿绽开。在母亲去卖绣件时,她便独自坐在后门口,望着清波粼粼的溪水和水上漂着的像片片白云样的鸭子,她觉得美极了,要是自己有妈妈那样的本事,就要把这美丽的画面绣出来。有时她望着这群活泼嬉戏的生灵,自己却难过起来。多寂寞呀,没有姐妹,也没有爸爸,看那只黄嘴小鸭,头往水里一钻,屁股跟着翘上来;有时,小鸭伸着毛茸茸的脖子,张着扁扁的小嘴,往它的爸爸妈妈身上咬着,老鸭用长长的脖子往它身上轻轻蹭着,爱抚着,它多幸福,多快活。她看着、想着,心里很难过,鼻沟也痒痒的,她用衣袖揩揩,往往就不知不觉靠着门框睡着了。

玉良生性倔强,不到三岁时,被门口路上的一块石头绊倒了。她妈妈拉她,她赖在地上不起来,头像捣蒜样在石头上撞。妈妈把她抱回了家,她又跑回原地,睡到地上去碰那块石头。一次次抱回家,她又一次次跑回来。头上碰起了包,包上蹭破了皮,以致鲜血淋漓,她还要固执地去猛碰那石头。妈妈没有办法,只好扛来锄头,把那石头挖掉,她才肯罢休。

人们都说玉良的命苦,八字硬,这也许不假,她刚萌生,家中便破了产;她一落地,就克死了父亲和姐姐。她的母亲随着她年岁的增长而逐渐枯萎衰老下去。倒是她自己得天独厚,出落得壮实、修长。八岁的孩子,竟到母亲耳朵那么高。虽说命运之神刻薄她,她母亲却不这样想,她用尽一切努力来爱她,把她视为唯一的珍宝,为赶在玉良八岁生日前完成一件绣品,好给孩子买件生日礼物,她没日没夜地赶。衰弱和劳累,使她终于倒在绣架上,奄奄一息。好心的邻居喊来了她家唯一的亲属——母亲的弟弟,玉良的亲舅舅吴丁。姐姐挣扎着指指小玉良,把她托付给了这唯一的亲人,就再也没有醒过来。

玉良舅舅卖掉子她家唯一的财产——一爿小店面和几间房子,带走了外甥女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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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凄苦的年少岁月